第十八章
沈香驀然一驚,正要開口。
忽然之間,她的脊背與腿/底抵上了硬.朗的涼物。
一陣香風掃過,沈香手腳離地,騰空而起。
幾縷略帶水潮氣的黑發披拂過她燒灼的臉頰,掠去一丁點灼燒之意。
她來不及驚呼,下意識往旁側傾靠。耳廓撞上寬闊的胸腔,能聽到轟隆的心跳,以及那一具皮囊底下的沉沉笑聲。
原是謝青打橫抱起了她?!
沈香差點咬折了舌頭:“您……”
“開罪你了。”他依舊是慵懶的音色,若有似無撩.撥人。
沒等沈香回過魂,很快,她便知發生了什麼。
刀鋒破風聲不絕於耳,門窗被大力踢開,霎時間揚起一陣竹塵的澀味。
是一群亡命之徒闖入屋裡,若謝青沒動作,沈香定要喪命於惡人刀下。
他救了她!
現下,他們被尼師們團團圍困,儼然是赴了一場鴻門宴,四麵楚歌!
怎麼辦?
沈香細細分辨腳步聲與刀劍聲,她知道惡徒人數眾多,謝青單槍匹馬,打贏所有人的勝算不大!費力地消化眼前的險要處境,她都要忘記問了,謝青身手好嗎?
她以為他是孱弱文臣,卻忘記了謝家本就是武將名門,他自小定習武的。
謝青溫柔地放下沈香,又信手從旁挪來一個軟枕,供她墊腰。
看似動作風輕雲淡,實則他心間殺念已起,不好克製。
又有紅衣上身,妖冶的血色蒙蔽了他的五感。
難耐。
唯有郎君視線落在沈香櫻桃似的紅唇上時,才稍稍拉回一星半點兒理性。
他強忍著不適,忍不住探指至姑娘家的眉心,一寸寸遊離,直到觸上她的唇,碾了碾小姑娘小巧的唇珠。
那點溫熱,按下了他燥鬱的殺心。
霎時,沈香的口舌驟然被薄涼的手指.抵住,她避無可避,險些咬到他。
濕.軟的舌.尖微微拭過指腹,能感知到謝青腕骨一顫。
抱歉,她不是故意的。
可是,明明是謝青先起的壞心。
他故意以指引風吹火,扇惑人心。
該著惱的人,是沈香啊。
“您……”她往後收了收腰腹,悄無聲息躲開。
謝青眸光灼灼,輕聲細語:“稍待我片刻,夏蟬太惱人了。”
他輕描淡寫地開口,全然不在意眼下的安危。
沈香想,謝青一定是想安撫她的心神,才把眼前的險境說得這樣輕巧。
故此,謝青剛抬步,衣擺就被小姑娘牽了牽。
沈香拉住了他,小聲喊:“謝哥哥。”
難得軟糯,滿滿關心。
一團騰騰的殺意頓時滋啦熄滅,謝青無奈至極,踅身,問話:“小香有事想說?”
總不是,讓他留她們一命吧?
唉,不可心慈手軟。
但沈香執意如此,他也未嘗不能縱容她。
哪知,沈香隻是憂心忡忡地問:“雙拳難敵四手,您……打得過嗎?”
“噗嗤。”
謝青這回是真的沒忍住笑意,小娘子的憂慮也太可愛了。
他探出白皙修長的指尖,似是哄小孩子一樣,摸了摸她的發。
“小香在擔心我嗎?”
“是。”沈香臉紅,點了點下巴,“您一切小心,切莫勉強。”
“要留活口?”
“嗯?”
“你不喜死人。”謝青記得她的偏好,他一直儘力討好她。
謝青在她麵前,總是克己慎行,好似正人君子。
今日亦如是,他與她,好似蜜裡調油的小夫妻那般打著商量。事事都要由她來定奪,畢竟沈香可以掌這個家。
很有趣,嗜好血氣的郎君,竟主動戴上了鐐銬,拱手聽命。
他把身家性命全交給沈香,任她生殺予奪,想教唆她闖下大禍。
仿佛這樣,她手足無措之時,便會更依戀他了。
哦,這時,謝青才醒悟過來一件事——他仿佛,將她認為所屬物。她得歸於他。
沈香咂摸了許久,小聲說:“是她們無禮,要您的性命。既如此,寬恕她們,便是閻王爺在閻羅殿前會清算的賬目,與您無關。”
她委婉勸謝青,如有威脅,可一個不留,統統殺儘。
一定一定,要先自保。
謝青怔忪,眉心一緊,又露出困惑的神情了。
“你……”為什麼要離經叛道,一心偏袒他呢?
明明,殺業,為俗世不容。
他在努力從俗了。
頓了頓,沈香又道:“不過,想搞清楚她們行刺目的的話,您如有可能,還是留下幾個活口吧。”
“好,那就如小香所願。”謝青一貫柔情似水。
隻可惜,尼師們並沒有給年輕人們更多談話的時間。
她們嘲諷這對兄妹死到臨頭還口出狂言。
“看招!”歹人們手持大刀,蜂擁而上,蠻橫地砍向謝青,招招致命。
顯然是練家子,下盤很穩,下手也狠厲,沒半點虛晃的花招。
刀光劍影,驚得油燈裡的燭花嗶啵微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