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落下,一片淒苦。
沈香見不到更多的事物,隻能透著晃人眼睛的銀光分辨人影去向。
影影綽綽的纏鬥,謝青被她們不依不饒的進攻鬨得心煩意亂。
他一貫愛用暗器,遠程的襲擊,能讓血花莫沾上他的衣。
畢竟謝青,是個愛潔的郎君。
他很守禮,麵世得衣冠楚楚,方為君子。
唉,看來今日得破戒了。
他足尖踢起一把長刃,扣在掌心。
謝青信步上前,借一側竹骨屏風助力,飛身而起。
刀刃不趁手,但好歹腕骨施力,勉強用用。
他於梁枋上翻飛腰腹,執著寒刃,衝殺上前。
隻見郎君一個旋身,猶如蛟龍出海般來勢洶洶,猛地墜落!
破綻,到處都是破綻!
“刺啦——”
幾名歹人已屍首分離,血濺三尺。
腥味頓時彌漫,整間寢房都染滿朱砂。
謝青難得這樣不滿,他惡鬼一樣不管不顧,迅速結束戰局。
直到最後,唯有靜遠活了下來,她看著弟子們的屍首,驚駭極了。
眼前的郎君停下殺勢,一步步踏來。
他抿唇微笑,似察覺出身上的腥血,小心抹去濺.射上白淨麵頰的幾點紅梅星子。
蜿蜒妖冶的紅,像是一道烙鐵燒出的胎記。
山風灌入庵寺,嗚咽作響。
他究竟是什麼來頭?!
鬼啊,鬼啊!
“你究竟是誰……”靜遠瞠目結舌,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你們好吵啊。”謝青總算笑了,“我都要聽不清小香說話了。”
“高人……”靜遠舔了舔下唇,“彆、彆殺我!”
“不會的。”謝青褪下被血液汙染了的紅衣,“小香說過,要留活口。而謝某,很聽話。”
他以輕慢的嗓音,說著動人的情話。
嗯,留是留了,但隻留了一個。
一場殺局,速戰速決。
沈香聽到塵囂落定,她猶豫片刻,還是小心解下了縛眼的綢帶。
“哇——”饒是她做足了準備,但看著眼前一派屍山血海,還是忍不住乾嘔。
“抱歉,是我太莽撞了。”見狀,謝青內疚地道,“若是以手擰斷頸骨,便不會有這般多的血跡。”
可是,他不想用手碰其他人,他嫌他們臟。
沈香擦拭嘴角上的穢物,搖了搖頭:“您是為了自保,已經做得很好了。”
她怕他受傷,好在謝青很厲害。
他平安無事,比什麼都重要。
一側旁聽的靜遠抖若篩糠。
她望著儘數折損於謝青之手的手下們,忍不住辯駁:哪裡是為了自保,分明是單方麵的屠殺!
此地血腥氣太重了,謝青自個兒倒是不介意伏屍流血,隻小娘子頭一回見到這樣的陣仗,沒有嚇暈過去已經很逞強了。
他不忍她受罪,溫柔道:“我帶小香去正殿,好嗎?”
沈香咬了下唇:“可是……我有點腿軟。”
她太不中用了,謝青為她禦敵,她什麼都做不了也就罷了,還給上峰拖後腿!
謝青全無怪罪她的意思,隻覺得小娘子實在有趣。
她見到這麼多血,不該怕他嗎?偏偏還一副全心全意信賴他的樣貌……謝青自認,他不算什麼好人吧?
“小香稍待片刻。”
“好。”
謝青全不顧旁觀的靜遠,仿佛眼下唯一大事,便是照料好沈香。
他入了竹骨屏風後,還好盆架未倒,清水沒染上血跡,足夠他清洗。
謝青取巾帕來,瀝乾水漬,靜靜擦洗指節與臉頰上的血跡。待擦拭乾淨後,他又重新換了一身竹月紋圓領袍,取火折子燃香薰了袖緣後,才施施然回到沈香身邊。
屋內,唯有謝青窸窸窣窣的穿衣與清洗聲清晰入耳,莫名詭譎。
發生了這樣大的事,謝青還旁若無人穿衣洗漱嗎?
靜遠抖得更厲害了,連跑都不想跑。她知道,謝青想殺她太容易了。
謝青對地上的人沒興趣,他一心隻想收拾妥當,不要熏到沈香。
修長的指節再次遞到沈香麵前,溫文爾雅的郎君柔聲問:“小香若是腿軟,能許我抱你去前殿嗎?”
為今之計,好似也隻能依仗謝青了。
沈香靦腆地問:“會不會麻煩您?”
“求之不得。”
話都這樣說了,還能如何推拒呢?
沈香耳珠子生熱,血氣凝聚,好半晌輕點下顎:“那就有勞您了。”
“不妨事的。”謝青小心翼翼摟起小娘子,如待珍寶,“橫豎你竭力容我,謝某也該投桃報李。”
“啊?”哪、哪個容?沈香不免想到她逛坊市時無意間瞥見的避火圖紙……
沈香想歪了,半天才回過神,明白謝青話裡意思。
他是說她不當他是怪物,極力容忍郎君的冷情與殘酷。
沈香鄭重其事地答:“您很好的,即便手段……異於常人,但您是個好人。”
好人麼?她又逗謝青發笑。
“那我就姑且算個好人吧。”謝青心情不錯,還能說兩句笑話。
溫潤的眉眼在對上匍匐於地的靜遠時,霎時冷了下來:“自個兒爬過來,我有話問。若腿不中用,我不介意,幫你剁了去。”
“……”靜遠哪裡敢接這話,便是嚇得起不了地,也連滾帶爬跟上了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