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笑得慎得慌,我問。
“你說學音樂很重要,但是隻字不提是誰教你,為什麼想要回去也避而不談。”嶽梧抬起食指製止我辯解,“不想說也沒關係,你心裡有數就行。”
我笑,歎口氣:“我還不確定,關於那個的答案,和我到底想不想聽。”
“世上不存在絕對的答案,想找已經是好開始了,走下去看看會收獲什麼,剩下的事情之後再說。”
“謝謝,嶽導,聽我說這些東西。”
“你真的不考慮拍文藝片?”
“——容我拒絕!請您考慮一下轉型!”
“噢,有生之年,也許會的。”
我們笑起來。
安然和宋可姍姍來遲,沒寒暄幾句,我們就收到紅毯通知。
走紅毯,回答一些常規問題,到頒獎舞台下,按照各自的名字就坐。
這種場合不好玩手機,我隻好聽安然和嶽梧分析同台劇和各自提名角色獲獎可能性——安然到底哪來那麼多時間,一邊拍戲,還一邊對娛樂圈變化了若指掌。
我又想起洹載對安然的評價:標準愛豆,但影視歌都大有可為。
要學的果然還有很多。
最佳新人男演員提名到,自然不是我的,花落旁人,我也努力鼓掌。
事實上,如果我僅僅是一個觀眾,我期待的隻有一個節目。
“在揭曉最佳劇情片前,讓我們先欣賞,大家期盼已久的……”
主持人賣關子,台下熒光棒早就彙集成一片星海,呼喚Peak9的聲音也越過場地,成為悠久的回音。
“——Peak9,帶來歌曲《Destiny》。”
那一瞬間,全場的燈光都暗下來,隻有音符靜靜地流淌在這空間裡。
人類的曆史,是戰勝黑暗的曆史,有了光明,才有抵禦野獸侵襲,乃至繁衍生息的一切。
距離那種恐慌已經過去好幾千年,能夠讓人自願被黑暗包圍的,隻有為數不多的情況。
一束光打在舞台中央,穿著舞台服裝的他們出現,小提琴音破曉而出,拉高的空間之中,他們在舞蹈,力量感又伴隨漸進的貝斯和電子音效,鼓點存在感從無到有,節拍在過渡段落拉長渲染出絕望感、又在密集地回落,像堅實的步伐,最終在積累的所有悲傷、絕望、憤怒中突破一切束縛,重獲新生。
那真的隻是他們無數高水平表演中,最不足為奇的一場。我卻仿佛置身於洹載的指導,每一個音樂都充滿了實感,不僅僅是舞蹈,我用耳朵看到更多。那是我從未見過的新世界,也是我突破知識之外,第一次領略的東西。
妙不可言。
一曲中了,燈光恢複,我淚流滿麵。
無法回答安然的“哥怎麼了”,我隻能對嶽梧說一句“你是對的”,然後匆匆離席,去後台處理我的狼狽。
沒有再待下去的必要,我打給馮純和邢露,他們叫王軍來接我。
在王軍到來之前,我隻能想到一個臨時落腳點,於是我走向待機室,卻在空曠無人的走廊裡,與另一個人不期而遇。
鄭陽。
他滿頭大汗,穿著舞台裝,倚著牆,打量著我的眼神充滿玩味:“好久不見。”
我看了他一眼,不打算打招呼。正當我徑自經過的時候,他再次開口:“後悔嗎?如果沒把票數給洹載,不作票下去,排名第二,該在台上的是你才對。”
被作弊的人這麼說,是個人都忍不下去吧。
於是我毫不客氣回答:“如果我是你,不擇手段也要得到的東西,會好好閉上嘴守下去。將近一年快過去了,邁不過去這件事的似乎不是我。怎麼,在不屬於你的光環裡呼吸,很心虛?”
鄭陽頻頻點頭,正當他還想說什麼的時候,另一個聲音叫他:“鄭陽,要回去了。”
我回頭,是許嘉禹。
鄭陽聳肩,不再發話,安靜地消失在轉角處。
許嘉禹這才開口:“他心情不好就喜歡到處找茬,我代他向你道歉。”
“那不是你的錯,我可以接受,但是不需要。”
許嘉禹笑,一舉一動彬彬有禮:“我一直覺得你很有潛力,就算不是這次拿獎,下次一定也會有的。”
“我們在一起相處過幾個月,我很敬重你,所以有些話我就直說了。”我笑笑,“告訴你和你背後的人,停下無謂的試探。有些事過去我沒說,未來也不會說。不說不是因為我在等待時機報複,而是因為我,拿得起,放得下。我是暫時離開,但我會讓屬於我的東西都回來。下一次就在舞台見吧……多抱一下你們的音樂獎杯,因為很快,它們就不再屬於你們了。”
“我等你。”
不再多說一句,許嘉禹鞠躬離開。
王軍終於到達,我在車庫上車,看著頒獎典禮場地還沒消失的燈火,一步步逃離那裡。回到酒店地下車庫,王軍跟在我身後踏上電梯。
我盯著電梯裡他的影子,開口:“你應該有話要對我說吧。”
王軍點頭。
“現在不是時候,對嗎?”
他再次點頭。
“那麼等到你認為合適的時候,告訴我吧。現在我沒力氣處理了。”
“好。”
電梯門開,等在外麵的是邢露和馮純。看到他們,我很自然、很安心地笑出來。
“我回來了。”
其實本沒有什麼是付不起的代價,隻要勇敢。
即便我現在沒有籌碼,賭注該下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