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深褐色風衣的女人站在約克郡頓河邊,神色平靜。忽而微風起,輕輕將衣襟收攏,吹起的立領恰好遮住了纏繞在脖子上突兀的白色紗布。她站在河岸上,久久地望著河水,因為看著流動的河水,可以讓人心靜,消除人的煩惱。河水一個世紀一個世紀在不斷流淌,河邊的人一個個離去,而河水依舊沒有停歇。
埃爾特寧從未想過自己還能站在這裡,腳下鬆軟泥土的觸感讓她感覺有一些不真切。她看到縷縷陽光照得水麵波光粼粼,遠處的城市喃喃地溫柔低語,各種聲音在空氣中交彙,仿佛千把小提琴在演奏。
她還活著。
鼻間飄過的青草香氣,臉上的陽光溫暖,都是存在的現實。若不是脖子l上還在隱隱作痛,她都快覺得那晚發生的一切隻是個虛幻的夢。
感謝梅林,可能是生物傷害科的同事趕得巧,也可能是她的生命力頑強,又或許是那個男人......
埃爾特寧苦笑了一下,這可真是個荒唐的想法。
他不是一名會心慈手軟的巫師。
埃爾特寧明日將會被魔法部傳喚,然而今天,部裡已經安插了大概三四名傲羅監視著她的行動,如芒刺背,令人煩躁。
五樓的那位特殊病人死了,在她遇襲的同一天,巧合便是如此,她無法控製自己不去浮想聯翩。
這也是為什麼選擇來頓河邊走走的原因。
她需要一個足夠讓自身冷靜的地方,來理性地,清楚地回憶三天前那個心驚膽顫的庫房。
腦海裡首先浮現的是昏迷前男人輕蔑一笑。
那張冷酷麵孔的主人,畢業於霍格沃茲,來自斯萊特林。
湯姆·裡德爾,一個埃爾特寧不想提到的名字。因為某一個她不能說的秘密。
他比她大一屆,在校成績優秀,深得教授喜愛,同級之間的關係也經營得當,至少所有同學院的人都喜歡他。
不,不是喜歡,更像是一種追隨。
湯姆·裡德爾出身孤兒院,說句難聽的就是來路不明,按理來說,像馬爾福,布萊克那群自認為高高在上的純血家族對這種人應該嗤之以鼻。
但是,於他卻是一個例外,一個出人意料的結果。
入學幾周後,以阿布拉克薩斯·馬爾福為代表斯萊特林中幾個家勢優越的學生開始默認了他加入他們的交際圈,甚至在最後幾年還讓他坐上了級長之位。
埃爾特寧不知道他用了什麼獨特手段在學院立足,總之在六年級前,湯姆裡德爾這個男人與她毫無交集,拉文克勞的學生向來不會多管閒事。
直到有一天——
“唔......”大腦中的神經撕裂般疼痛,她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胃部灼熱惡心,好像有一股無形的壓力重重地壓在自己的肩膀上。四周的光線變弱,她猛地仰望天空,明媚的太陽緩緩收斂光芒,藏匿在雲層之後。耳邊的千把小提琴拉出了低沉,綿長的音節,壓迫著她的鼓膜。
埃爾特寧的呼吸變得斷斷續續,她越是慌張,頸間的紗布仿佛就絞得越緊,她立即抬起手一把扯開了紗布,傷口暴露在外,絲絲清涼伴隨著刺痛將她拉回現實,像是心理作用,氣管擴張了點,窒息感漸漸轉好。眼前的河水仍然在流動,她慢步向前走進了些,俯下身子,映在水麵上的女人狼狽不堪,一滴血沿著裂開的傷口滑落,彙入河流,永遠消失。
此刻,埃爾特寧迫切地希望那份記憶也隨著河水一同流到儘頭,彙入大海......
刹那間,水麵倒影中的目光如炬,女人默默地在心裡做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她受夠了記憶給予的折磨與綁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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遺忘咒:一個可以用來抹去指定部分記憶的咒語。
埃爾特寧不想被卷入任何危險的事件,不願得罪一個狠角色,若將事情搞發,所引來的殺生之禍就不會隻有自己,背後牽連的是整一個菲爾特家族。
從概率學的角度來講,百分之一也是有可能會發生的。
然而這件事本應該在她五年級,看到湯姆·裡德爾從桃金娘遇難的盥洗室出來的時候就做了才對,可是當時的她對魔力的運用還不嫻熟。她不想變成一個傻子,後半生在聖芒戈五樓度過。
不知者無罪。
這隻是一次偶然,若是能重來,她一定會讓三年前的自己繞過盥洗室。
返回住處後,埃爾特寧如往常般收拾了屋子。她的房間布局十分簡單,客廳裡有一張長沙發,她常常會睡在這兒度過夜晚。一張隻能放下兩本書和一杯咖啡的小圓桌,她沒指望有人會來家裡拜訪,一張便足以。廚房往往是蹭亮的狀態,一日三餐要麼在醫院解決,要麼在儲藏室乾淨的鐵絲網上拿下一袋麵包,要麼就乾脆不吃。
父母從未來過這裡觀賞她的簡約生活。對菲爾特先生來說,埃爾特寧隻要在未來的婚姻問題上聽從他的安排就夠了,她隻是個女人。
“你隻是個女人。”這也是伊麗薩·菲爾特夫人對她說過的話,就在她離家出走前。
夜幕降臨,埃爾特寧走到窗邊乾脆利落地拉上了窗簾,室內瞬間陷入黑暗。
至今,她對這句話依然有著深刻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