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鞭抽掉皮肉,鑽心剜骨的疼,薛離玉悶哼一聲,勉強抬眼。
謝扶華白皙的麵頰濺上一滴血,順著丹鳳眼尾流下,猶如鳳凰泣血,攝人心魂的冷豔之感。
薛離玉抬頭看他,不知為何,從這少年仙君的神情裡看出一絲冷酷,不隻是對於公正的追逐,還有心狠手辣、雷厲風行的霸道。
他年紀尚輕,卻手握重權,若是長大了,行正途也罷,若是走火入魔,該是怎樣一個瘋子、妖孽?
薛離玉昏迷之前想,看來不僅要提防蕭長燼,更要提防謝扶華才是。
蕭長燼猝不及防被少年撲倒,感受到身後人冰冷的身體,竟比自己還虛弱,像是久病成疾的樣子。
少年黑長好聞的頭發像是華山泉澗洗出來的,爐鼎暖融融的香味撲鼻,胳膊摟著自己,像極了保護雛鳥的鷹。
蕭長燼平生第一次被人抱著。
謝扶華依舊在等他回答。
蕭長燼默不作聲,扶著少年躺在雪地上,垂下眸去,紅唇咬破,好聽的嗓音變得喑啞:“是師兄們陷害與我,那些事我沒做過。”
謝扶華闔眼,似歎了口氣,額心紫光大綻,抬手,炸了毛的上陽尺終於回到他袖裡,快的像火燒屁股。
他淡淡說:“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含冤不辯,亦是助紂為虐。這一尺,此人替你擔了,剩下兩尺,罰你跪兩個時辰。”
謝扶華一掃拂塵,看了薛離玉一眼,停頓幾息,終是向他走去,扶起他。
蕭長燼瘦長的手指攥住薛離玉的衣角,似有難以啟齒,卻仍是道:“仙君,他不是雲偌仙尊。”
“我從未把他當成任何人。”
謝扶華眸中有些奇怪,不過冷冷瞥他一眼,“九殿下,放手。”
蕭長燼抬眸,隔著睫毛,他的目光凶戾如狼,隻是一閃而過,而後卑微地低下頭,放了手,“是。”
謝扶華蹙了蹙眉,卻感覺到耳畔溫熱潮濕的呼吸打在耳垂上,這爐鼎的身體昏迷之中瑟瑟發抖,嘴唇都咬出了血。
謝扶華拂袖,帶薛離玉一同消失於風雪中。
*
薛離玉費力地翻了個身,血味上湧蔓延到唇齒間,舌尖一卷,麵不改色的咽了。
但他覺得手腕廝磨的疼,很硬,很冰。
薛離玉勉強睜開眼,看見自己的雙手被捆仙鎖縛住,用銀鎖鏈吊在床頭,一動便稀裡嘩啦的響。
薛離玉不明白,側過頭去咳,整個身體蜷縮成一團,惹得鎖鏈發出一連串悶鈍的碰撞聲。
身下的床被鋪得很柔軟,身體陷進去,有種再也不想起身的衝動。
門開了,謝扶華端著藥托盤走進來,回身屏退了隨侍的弟子們。
弟子們道:“少宗主,您處理好了公子的傷口便叫我們,我們就等在門外。”
謝扶華頷首,來到薛離玉床邊,看著那瘦骨嶙峋的腕子磨破了皮膚,白生生的顏色變得通紅,倦怠地靠在軟枕上,手無力搭在床邊,修長的手指蜷曲著,黑發沾著血貼在唇上,他也不去撥開。
謝扶華沉默著掀開他的被子,把他翻過去,鎖鏈嘩啦啦響,伸手去解他的衣帶。
“仙君,”薛離玉忍不住疼,側眸去看他的衣角,“我怎麼得罪了你,為何要綁我,還……?”
薛離玉沒等到謝扶華的回答,取而代之的是,他的衣裳被謝扶華褪去到腰,露出傷口。
謝扶華淡淡道:“你忍著點疼,我輕些便是。”
薛離玉眉心一蹙,咬緊牙關不肯吭聲,謝扶華冰涼的手,一點點撕開粘連的布料,冷汗瞬間冒出來。
溫潤的藥膏覆蓋在傷口上,薛離玉能感覺到那處的皮肉豁開了猙獰的形狀。
他的手拚命抓緊被褥,不顧鎖鏈硌得骨肉生疼,下巴墊在手腕鎖鏈上,生理性眼淚滑落眼角。
謝扶華卻道:“那日你為何要替蕭長燼擋尺?”
薛離玉虛弱道:“我與他素不相識,不過是雪太厚,腿滑了,跪不穩,不曾心軟替他擋尺。”
謝扶華靜默一瞬,望著他近乎殘破的軀體,血淋淋的後背不忍直視,少年清瘦單薄,那把腰脆弱地一折就要斷了。
薛離玉閉著眼睛,輕聲道:“仙君,我師兄弟呢?”
謝扶華如實道:“你昏了三天,三天前,你師兄們回了蓬萊宗。”
薛離玉睜眼回眸,謝扶華卷翹黑長的睫簾簌簌顫著,瞳孔清澈見底。
他靜靜看著自己,眉心精致的龍紋,又在散發柔和的紫光。
看這架勢,蕭長燼也跟著回去了。
薛離玉乏力,一頭栽在雙手鎖鏈上,腦門磕得生疼,悶哼一聲。
謝扶華見狀,突然拽住他手腕上鎖鏈,把他拉到自己腿上,急聲道:“彆!”
薛離玉被他一拽,整個人往前傾,下巴狠狠砸在他硌人的腿上,抬眼對上他額間紫汪汪放光的小龍,磕磕巴巴地說:“仙君?”
謝扶華猛的站起來,直直看著他的臉,耳尖猝不及防的紅了,抓起桌上拂塵,轉身靜默片刻,才道:“把衣裳穿好,我送你回蓬萊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