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 章 世傳東海有鮫人善織綃,善……(1 / 2)

謝扶華再次施展步換景移,二人眨眼間來到百裡之外的蓬萊宗。

霜寒三九天,冬意刺骨,薛離玉站在山門外,蒼白的臉像宣紙,長發被風吹得淩亂,他捂著嘴,極隱忍地咳了幾聲,若無其事地把咳出的血抹在水藍衣袍上。

他又要回到那個狹小封閉的小院子了嗎?

薛離玉攥拳,也好,無論如何都要阻止蕭長燼入魔,哪怕再次被關進小院子裡,他亦無所畏懼。

“薛離玉?你個喪家之犬,還回來乾什麼?”

一名藍衫弟子從半山腰的涼亭裡走過來,不過十三四歲少年,卻可見來日眉眼英俊風流的模樣,抱起雙臂嘲諷道:“真不要臉,那天不是很硬氣?師尊已將你逐出師門!他恨透了你,不要你了!”

對於往事,薛離玉已經不記得太多了,唯獨眼前少年忘不了。

他是師尊座下的大弟子,自己曾經的“大師兄”。

“祁陸生,你閉嘴。”

薛離玉下意識走上前,踉蹌一下沒走動,一回頭才想起來,謝扶華的手正同他的手腕鎖在一起。

薛離玉錯愕,“你——”

“你什麼你?你一個下-賤的爐鼎,怎麼敢呼我大名?愈發沒規矩了,真是慣的你——”

祁陸生的目光突然變得很奇怪,語氣也恭敬起來:“恕之仙君,你們的手……這是在玩什麼情-趣?難不成無情道宗少宗主也被我這狐媚子師弟迷昏了眼?準備拿他采補?你不怕得病啊?”

謝扶華白皙的臉上無波無瀾,薛離玉卻羞恥到渾身發燙,狠狠瞪了一眼祁陸生,晃了晃手:“仙君,放開我,我要去揍那廝!”

“不可,你雖不再是蓬萊宗弟子,卻不能犯戒。”

謝扶華從靜虛宗遠道而來,漫行百裡,墨發紋絲不動,衣冠楚楚,反襯得薛離玉一身血跡斑駁,狼狽得像是罪大惡極的犯人。

薛離玉冷冷道:“那我便任他罵?我是爐鼎又怎麼了,又沒給他采補!”

謝扶華隻說:“那也不可。”

古板!迂腐!

懊惱後悔之情湧入心中,薛離玉想,就不該同謝扶華一道來,哪怕用腳走來也好過丟人現眼。

“仙君莫要把我當傻子,我已恢複神智,也有羞恥之心,你若不解開,我便自斷雙手,也要掙脫出去。”

謝扶華聞言垂下眼睛,終於解釋道:“你背上的傷極其難養,癢時能叫人發瘋,放你雙手,你免不得要去亂抓,傷勢反而會加重。但你說的對,這樣綁著你,也是我欠考量。”

謝扶華將鎖鏈去了,換做一道金絲線纏住他手腕,隱沒在皮膚裡看不見了,“這絲線是我心口龍脈所化,亦能克製你動作,不叫你抓破傷口。”

薛離玉抿著唇不吭聲,雙手重獲自由,寒冷山風吹得他單薄的身-體站不穩,背上的傷遇風隱隱作痛,果真是如烈火噬心,正想去撓,手就動彈不得。

回頭再看謝扶華,他一臉溫文爾雅,頷首示意。

薛離玉心裡煩悶,心氣翻湧,喉間腥甜,索性不理他,腳下踢著石子出氣。

突然一名小弟子禦劍下山,跑到祁陸生旁邊喊道:“大師兄,後山冷泉又有邪氣了!”

祁陸生嬉笑的表情驟然凝滯:“又是蕭長燼那廝搞出來的鬼?”

小弟子抹了把臉上的汗:“肯定是,那冷泉雖然仙氣通靈,但封閉多年,泉底的冷霜石亦是千年前的邪物,蕭長燼兩次闖進去,保不齊邪氣要借他身-體,重現於世!”

薛離玉聞言神色一變,便要往後山跑,謝扶華見狀倒也不阻攔他。

隻是那病懨懨的少年郎弱不禁風,底子又差,一腳踩上石塊,身子一歪便磕跪下,掌心按破了一手血,卻不在乎,擦擦便要起身。

“薛公子,慢。”

謝扶華扶著他的手肘,把他手翻上來,手心貼上他掌心,用一道小洗滌術將傷口的血除淨。

隨後,他溫聲道:“閉眼。”

薛離玉心裡著急,隨即聽話閉眼,再一睜眼,已來到冷泉山洞前。

祁陸生和通報小弟子還未趕來,卻有幾名蓬萊宗仙長立於此處。

眾位長老見薛離玉來,皆略微頷首,道的卻是:“恕之仙君,怎麼驚動了你?”

他們好似沒看見薛離玉,或者說看見了,也是滿臉避嫌。

薛離玉彆過頭不去看,謝扶華卻扶著他站穩,淡漠道:“諸位長老多慮了,我送薛公子回蓬萊宗,恰巧得知此事而已。”

話音落下,玉樹枝頭墜落小雪繽紛,樹下神姿高徹的仙尊回過頭,長風吹動衣擺,雪花翩飛。

他一身藍雲白鶴長衣裳,手中一管翠竹長蕭,墜著“容”字玉牌。

那就是他的師尊,蓬萊宗宗主,容雪京。

薛離玉一見他,頭垂下來,不想去看師尊。

情丹已經剖了出去,為何胸膛裡還是有一塊地方這麼難受?

又是什麼東西?

薛離玉忍不住又看他一眼。

他很難形容師尊看他的眼神,那一夜的事他還沒忘,此時師尊的眼神和那晚一樣,糾結、撕扯、似乎有什麼東西噴薄欲出,而被拚命壓製一般。

是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不是師尊看待徒弟的眼神。

眾人幸災樂禍地看著他。

五長老遲疑道:“可雪京已將薛公子逐出師門,他再回來,不合規矩。”

一旁隨侍的二師兄也道:“爐鼎無法修習仙法,薛公子他此生與仙途無緣,不若離開宗門,願意去哪便去哪,也許合歡宗才是好地方?嗬嗬。”

薛離玉也不想回宗門,可蕭長燼這魔物慣會惹是生非,若不嚴加看管,隻怕會促成修仙界浩劫。

薛離玉閉了閉眼,忍氣吞聲道:“請長老們收留我做外門弟子,我臟活累活都乾得,不怕苦。我自小在蓬萊宗長大,又無修為手藝,離了這也是無家可歸,求長老們垂憐。”

四長老為難道:“這不妥吧……”

三長老也道:“覆水難收,你還是走吧,莫要壞蓬萊宗清譽……”

“也好。”

容雪京突然道,他眸色幽深,衣袂飄飛,腳不沾地走過來,容色叵測,垂眸道:“若你願意,便留在本尊身邊,做一名雜活仙侍,可委屈?”

雜活仙侍,顧名思義,乾粗活的使喚小廝,春夏秋冬伺候著各峰長老,澆灌靈田菜苗,每隔兩天要守一次夜,整個宗門上上下下,都要打點。

從前他什麼都不用乾,隻待在小院子裡望天、吃喝、睡覺就好了。

薛離玉抬眸,看見師尊眼底無法遮掩的異色。

他看不懂,但不是厭惡。

好吧,他想,仙侍就仙侍吧,他本就不喜歡被囚著,隻要不被攆出去,他任勞任怨。

但是,蕭長燼,你這大魔頭,真是害人不淺。

薛離玉跪下叩首,應承了差事,隨即站到容雪京身後。

他下意識站到容雪京右手邊,見到二師兄嫌惡戲謔的目光,想了想,才站到左邊後一步的地方去。

那才是下等仙侍的位置。

祁陸生等人隨即趕到,朝謝扶華匆忙一拜,跑到容雪京身側。

謝扶華站在那裡,並沒參與宗門內人事調動,但他的目光一直在薛離玉身上,露出一絲不解之意。

不過他並未多言,拂塵一掃,便要離開。

祁陸生道:“師尊,蕭長燼好像在裡麵,要不要我去把他抓出來?”

“不用你,”容雪京看向冰泉洞口,道:“薛離玉,你去看看蕭長燼是否在裡麵,若是在,叫他出來。”

五長老道:“這冰泉的屬性雜亂,在場的人裡唯獨你沒有靈根,不用顧及五行靈根相生相克損害自身,是最合適的人選。”

薛離玉也不推辭,剛要進入時,聽見謝扶華道:“我也一起。”

旋即,他率先進入冰泉洞中,薛離玉無法拒絕,緊隨其後,二人一進來,洞口便被早就準備好的結界封住了。

有點不對勁。

冷霜石在泉底散發著盈盈白光,山洞不大,沒有蕭長燼的身影。

蕭長燼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