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彆哭了，快起來，趁雨停之前。”有個神秘的聲音出現在萬小董的耳邊，聲音慈祥溫和。

“誰呀？”萬小董害怕。

沒有人回答她。天很黑，雨點打在身上，很疼，很冷。萬小董慢慢地站起身，慢慢地挪動自己的步子。她的鞋子並不防滑，穿在腳上的鞋子像是在冰麵上的冰刀鞋，能讓萬小董一滑再滑。萬小董很難掌握平衡，在烏漆嘛黑的泥濘裡反複扭了幾下，樣子滑稽又危險。

萬小董不知道要去哪裡，要找誰，爸爸說過，晚上就會回來，爸爸也沒說去哪裡，做什麼。

“怎麼辦？”萬小董絕望而迷糊。

有好幾次，爸爸回家很晚，萬小董是偷偷跪在地上祈求過，希望他不要出什麼事情。結果爸爸都回來了，有的時候醉醺醺的，有的時候萬小董已經睡著了，第二天早上起來，爸爸還是像往常那樣做著早餐。爸爸做的早餐很好吃，爸爸年少的時候去過好多地方，全國好多地方美食爸爸都吃過。爸爸喜歡給萬小董做蛋炒飯。加上後院的野蔥在蜂窩爐子上架著鐵鍋，頭天的剩飯和著豬油炒到飯粒粒粒嗤嗤作響，派上早就炒好的雞蛋混合均勻，這個時候，萬小董就到後院的瓦罐上扯上幾根野蔥，用清水洗一洗，爸爸拿刀細細地切碎了，往飯粒上一撒，香噴噴的。

太晚了，爸爸還是沒有回來。“爸爸——，爸爸——”萬小董往遠處喊，沒有回複，遠處有鳥被驚得叫了一聲，“哇——”。萬小董太害怕了，不是因為天黑，是擔心父親。

遠處的拐角是二姨家，二姨家的燈已經熄滅了。“孩子，在心裡唱一首你爸爸教你的歌，你得一字不差地唱完這首歌才能救他。”這個聲音不是來自耳邊，而是來自心裡。心裡有另一個人說話。“爸爸教自己的歌？爸爸好像從來沒有教過自己唱歌。”記憶中的爸爸常常會唱歌，唱過很多歌，在媽媽生氣發脾氣的時候，爸爸倒是常常唱著一首歌——《女人就是原子彈》。心平靜和地笑著唱，歌詞大概意思是說女人脾氣如何暴躁，獨特的比喻被爸爸用民族唱法輕輕地唱出來。一旁不知所措的萬小董覺得爸爸的脾氣挺好。歌聲不像是民間小調，是爸爸以前學生年代學的歌。一句句唱的萬小董聽不大清楚，脾氣暴躁如雷的媽媽依舊脾氣難以抑製。那首歌萬小董是一句都不會唱。

是什麼歌？有首歌萬小董聽爸爸常常在那裡唱，村子裡的人沒有像爸爸這樣唱歌唱得好的，聽他們說，爸爸早年讀過書，做過知青。“帶走一盞漁火，讓它溫暖我的雙眼，”“月落烏啼總是千年的風霜，濤聲依舊不減當初的夜晚”，依稀記得那麼兩句，是爸爸常常唱的歌，但爸爸也沒教過萬小董。爸爸有教過自己說英文單詞，在自行車的前杠上，爸爸告訴萬小董小鹿讀“deer”，小貓讀“cat”，不是歌。唐詩萬小董的爸爸教過他很多少，但唐詩不是歌曲。

“我該唱什麼歌？”萬小董記起來了，小的時候，爸爸教萬小董念過民謠“背坨坨，換酒喝”，萬小董坐在爸爸的肩膀上，高高地俯視這周圍的一切，那是小時候，萬小董最快樂的時光。那個時候最快樂的是爸爸出差回來，就帶著萬小董和家裡的那條叫黑麗的小黑狗一起沿著田埂遛彎。那個時候家裡有條聰明的小狗，萬小董和黑麗，一點也不孤單，天天很開心。隻是後來，爸爸和好朋友做生意沒賺到錢，虧了好多錢，爺爺死了，在爺爺死的那天，小黑麗也不見了。

“背坨坨，換酒喝”，萬小董在心裡念出來，“背坨坨，換酒喝”，萬小董嘴裡大聲喊出來。忽然眼前白光一閃，出現一個小小的白色光圈，“不要放棄”，還是那個聲音，那個慈祥的聲音從心裡再次冒出來。萬小董壯著膽子往前一躍。眼前一道亮光十分刺眼，耳邊轟隆隆的雜音仿佛要把萬小董吵聾。一匹白馬飛馳過來，感覺就要把萬小董撞倒了，一瞬間，世界無比安靜。

等萬小董完全睜開眼睛，她的麵前出現了一個滿身長滿大梧桐葉的仙子。仙子長得可真好看呀，像是觀音菩薩，大大的眼睛，圓圓的鼻子，身上的裙子像是蛋糕一樣綿綿軟軟，看著讓人心裡暖暖的。這夢幻中才能出現的仙子竟然活生生地站到了萬小董麵前。仙子站在嫩綠的草地上，旁邊好些個橡皮球一樣大的“毛毛怪”，來回亂滾。“毛毛怪”們各自眼神不大好的樣子，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軌跡，一邊蹦蹦跳跳一邊還發出吱吱吱的怪叫，晃得人眼睛都有點暈。

“今天我本來打算不收人進來的，看到你手上竟然有我們海洋世界的精靈種子，就勉強給你開個後門吧。”仙子一開口，說的竟然是本地方言，萬小董都在想這該不是臨時找的業餘演員過來演戲的吧。萬小董看看手裡拿著的枯樹花，難道這就是所謂的“精靈種子”？

仙子揚起身上的所有梧桐樹大葉子，“我就是你家的梧桐樹啊，”“梧桐樹怎麼會和海洋有關係？”萬小董忍不住問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