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是。”大概是從未被鏡凝如此嚴厲地對待過的原因，老仆立馬惶恐地離開了房間。

看著門關上，鏡凝長舒了一口氣。

看來自己還是能扮凶的嘛。

鏡凝莫名覺得仿佛心中有一扇門打開了，名為“真我”的東西衝撞了出來。

她清楚那奴仆肯乖乖出去，多半去聯係長老們了。過會兒等長老們過來，自己就逃不掉了。

於是她趕緊換了身樸素的衣裳，也顧不上妝容，使了個潛行的法術，一路未受阻攔便溜出了魔宮。

之所以未被人發現，是因為守備屬於防範，沒人相信這位小姑娘魔尊會逃婚。

而更重要的原因是雖然鏡凝平時總是一副文弱的樣子，甚至讓她的臣民們都或多或少覺得她“望之不似人君”。可這僅是她的個性而已。

鏡凝好歹是魔宮之主。雖從未向世人展現，但她自己可清楚自己的法力並不輸於任何一個人，因此不被發現是理所當然的。

鏡凝離了魔宮，縱雲直向那天邊而去。片刻之間，鏡凝便到達了她的目的地——歸墟。

就算從萬丈的高空向下俯瞰，雲海之中的漩渦也顯得那麼的巨大。漩渦的中心黑暗且深邃，仿佛隨時要將注視者吸入其中。

鏡凝已經能感覺到遠方趕來的追兵了。

她看著腳下的漩渦，手中緊握著蝶心的簪子。

逃離這無聊地方的方法，鏡凝首先想到這一處。

管他什麼天帝，什麼仙魔。

今日，我就是我。

不需要什麼鼓起勇氣，也不需要什麼下定決心。一念間，鏡凝便任由自己的身軀自由落體，墜向渦心。

鏡凝相信：“蝶心絕不會一句話都不留就走了的，她一定是在某個地方等著自己。”

“就算她真的走了，不回來了。”

“我也要追上她的足跡。哪怕隻是足跡。”

她睜大著眼睛，眼看著漩渦向自己逼近，任由漩渦吞噬了自身。

隨後是無儘的黑暗。

感覺全部消失了，甚至連墜落的失重感都消失了。

鏡凝分不清自己這時是在上升還是在下降，又或是漂浮在遠處。漸漸的連對時間的感覺都消失了，隻剩下意識的連續證明著時間仍在聯係。

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又重新出現了。

鏡凝感受到一股力量在牽引著自己，這力量越來越強，使自己的身體正向著某個方向加速運動。鏡凝沒有反抗，任憑這股力量牽引。

這時，光芒出現了。

在無邊的黑暗中，鏡凝緊握著的發簪發出了光芒。同時出現了另一股反向力量讓鏡凝停了下來。

就在鏡凝疑惑的時候，光芒在眼前彙集，在其中出現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蝶心姐姐！”鏡凝試圖大聲呼喊，卻發現自己並不能發出聲音。

她伸出手，試圖靠近對方，卻發現自己已不能控製自己的身體。

果然，蝶心是不會不辭而彆的！

“好久不見，鏡凝。”

蝶心身影逐漸變得明細，她的樣貌穿著打扮，仍如離彆前那日一般。

“確實該說好久不見，畢竟你都長這麼高了。”蝶心玩鬨般地打量著鏡凝的身高，還湊到鏡凝麵前用手比劃著，“不過還是比我要矮一點，還得繼續加油哦。”

看著蝶心的一顰一笑仍是往昔記憶中的樣子，鏡凝激動極了。可鏡凝口不能言，這份感情就想漩渦般在她體內打著轉卻沒有出路。

蝶心似乎感應到了鏡凝的內心。她突然退後兩步，表情變得凝重。

“好久不見……其實是謊話……”蝶心突然說道，“在我的記憶裡，其實隻不過是剛剛離開你們而已。”

“我並不是蝶心的本體，隻是殘留在此的影子。”

“我想給你道歉。很抱歉，“我”雖然穿越了無數世界，度過了漫長的時光。可不管怎麼裝做成熟，卻始終隻是一個懦弱的隻會逃避的人而已。甚至連與你告彆的勇氣都沒有，隻能一句話都不說地逃跑……”

不是的！鏡凝想大喊出來，卻發不出任何聲音。

“……鏡凝，真正的“我”猜到了你或許會追來，因此才將“分身”留在這裡。”蝶心的分身說道，“鏡凝，你有自己的人生，不應墮入與我相同的深淵。”

“鏡凝，很高興你能來找我。或許本體把我這個分身留在這裡，也是既擔心又期待著這一刻吧。”

“不過無論如何你還是得回去。”

蝶心的分身說罷，鏡凝便感覺一股越來越強的力量在向上拉扯。

“對了。這次得好好說出口……”蝶心突然開口，“我很感激與你和大家一起度過的時光，那些日子對我來說就像救贖。謝謝你。”

“再見了，鏡凝。”

眼看著蝶心在逐漸遠去，鏡凝能夠感受到自己正在向歸墟的入口靠近。

“再見，蝶心。”

……已經見到鏡凝了，這回也有好好告彆……我還有什麼期待的呢？鏡凝看著越來越小的蝶心，心裡卻如混沌般。蝶心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隻是過客而已……我又何必……

不，不是這樣的！

鏡凝的心中有個聲音在呼喊：

我此行並非單隻是為了想見蝶心，而我想見她的原因也並非隻是懷念以前的時光！

……蝶心是我的憧憬，是她讓我明白我的存在並非隻是一連串的命中注定！

……

啊！！！——

仿佛某種束縛被掙脫一般。鏡凝終於能夠大聲呼喊出來。身體也能活動了，鏡凝再次向深淵飛去。

蝶心的影子再次顯現在身旁。鏡凝伸出手想要觸摸蝶心，但那畢竟隻是影子，手從蝶心身體穿過去了。

“蝶心姐姐。我可是魔宮之主，是堂堂魔尊！隻要我願意，我就是邪惡的象征，被造出來就應該當世界上最壞的壞蛋！”鏡凝微笑著，“但蝶心姐姐，你比我更壞。你怎麼能讓彆人見識到世界廣大後，又把他關回籠子裡呢。”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的。說教什麼的，就讓真正的蝶心來吧。”鏡凝直接打斷了影子蝶心的話。

影子本還想說什麼，但看到鏡凝堅決的樣子，她知道自己的任務失敗了，便不再言語。

“謝謝你，鏡凝。”

鏡凝的身體穿過蝶心的影子，任由身體被一股無形之力牽引著去往更深處。

身後突然傳來影子的聲音：

“我的本體，蝶心那家夥，不光懦弱，還口是心非。所以隻能讓我這個影子來幫幫她了。鏡凝，握緊你手中的發簪，它會帶你去到蝶心所在的世界。蝶心是我的本體，我還能感應到她的位置。”

“鏡凝，那邊的世界很大，要小心啊。”

鏡凝握住手中的光芒。

這一刻，她知道她的旅途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