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請仙儀式(2 / 2)

雖然旁的修行者看來近乎胡鬨,但夏瀾卻清楚這些機關並非隻是玩物。

尤其是夏瀾偷偷帶來的小匣子。那個還未被命名的鐵匣是夏長老費儘心血的成果,也是他作為機關術師的終極理想。

靈力可以相對簡單的通過靈石等材料中提取,價格對於普通人或許也能夠負擔。可釋放法術的過程卻不是誰都能做到的。

因此可以說法術本身是實實在在壟斷在修行者手中。而夏長老想做的便是用機關術使普通人也能釋放法術。

那個鐵匣便是如此的機關。

準確地說是“謄寫”彆人釋放過的法術,然後讓持有者可以無礙使用的機關。

通過直接記錄施法過程中所驅動的靈力在施法者體內和周遭的流動和演化過程,不用畫符也不用撚訣頌咒,隻要有足夠靈石提供靈力,鐵匣便能自動再現記錄,自動引導靈力,施放已記錄的法術。

夏瀾今日的計劃便全全依靠這個鐵匣了——她要“謄寫”請仙的法術。

請仙術本就是高深莫測的法術,稍加改造便會有無數可能性。

這種法術很可能是從移形法術中演化而來,倘若對其還原,或許就能找到幫助自己族人逃離人類社會的方法。

又或者直接複現謄寫的法術,試著召喚自己族人的神明。

若能偷到這個法術,必然能對夏瀾的夢想有很大幫助。

夏瀾在玄宮中有一個絕對信任的內應,倘若是那個人的話一定能理解這法術的奧妙。

這些便是夏瀾鋌而走險的緣由。

不過似乎也不算鋌而走險?夏瀾心想,畢竟鐵匣就算被人發現也沒人識得,夏老頭那邊感覺也挺好糊弄的。

總之是不管成不成功都值得一試的計劃。

觀禮台上人已經坐滿了。校場上除了儀式再無旁閒散人員。修行者和兵士們都一改剛才懶散的樣子,挺直了腰板,靜靜等待著。

夏瀾遠遠看了眼城門邊那個大大日晷,估摸著差不多是巳時過半。儀式應當快開始了。

過了一會兒,夏瀾見到城樓上有動靜,許多人正在走動。原本坐在上麵的都護和百官都離開了。

不一會兒,都護的儀仗便敲鑼打鼓地從城門中出來。奇怪的是與都護並列著還有一列儀仗。

“那是本國來的使臣的儀仗。”孟小姐向夏瀾解釋道,“我也是聽爹爹說的。據說帶著皇帝陛下親自書寫的詔書。皇帝啊,感覺以前隻在書本上見過這個名詞,給人印象還沒妖怪來得實在。”

“抱歉。”

孟小姐見自己失言,向夏瀾賠罪道。

蓬萊都護府與本國失去聯係已有五六十年了,比孟小姐的年紀還要大上幾番,她自然是對本國的事情一無所知。彆說孟小姐了,這裡絕大多數人恐怕都是隻知有都護,而不知有皇帝的。

突然又與本國取得聯係?這是怎麼回事?夏瀾不禁有些好奇。

蓬萊與本國之間隔著萬重汪洋。幾十年裡從未聽聞有本國船隻到來。

使團絕不可能是乘船而來,多半又是修行者們的移形法術吧?使用移形法術的主動權在都護府這邊,都護府又是何必放著無拘無束的土皇帝不當,偏偏要去聯絡本國的真皇帝呢?

皇帝什麼的倒是與夏瀾無關,不過要是夏瀾猜想得沒錯,豈不是證明了移形術通過某種方法可以不隻是在兩處已有法陣的地方傳送?

夏瀾對於自己的計劃更有信心了。

孟小姐又低聲對夏瀾說道:“據說請仙儀式本來並不是定在今天的,或許就是因為使團的到來才臨時改的時間。”

夏瀾更加好奇,倘若孟小姐所說為真,那都護府又是何目的?

這些奇怪舉動帶來的深遠問題並非夏瀾所能推導出結果的,她放棄了思索,仍把注意力放在請仙儀式上。

儀仗停在了祭台正前方。都護和使者下了轎,站立著。各自的官員隨從也站在左右。

夏瀾這回才第一次得見都護的真容。看著已是半截入土的老頭,頭發全白,身材消瘦。也難怪,這老頭百多年前就到蓬萊州了,還能活著就已是不一般,要是換做普通人,投胎都不一定到第幾輪了。

都護剛開始還強撐站著,不一會兒看著就像站不穩了。一旁的隨從趕緊設座讓都護坐下。卻無人給使臣設座,使得他站在旁邊似乎都護的陪襯。

有宦官宣讀令旨和祭文。完畢後,都護一聲令下,祭台周圍修行者們同時開始施法。修行者們一同念誦著咒文,聲音開始很小,夏瀾隻是隱約聽見。不知為何念咒聲越來越大,夏瀾隔著幾十丈遠也能聽得清楚。最後竟似雷鳴,一字一句如人在耳邊敲鼓,震得耳膜愈裂一般。一旁的孟小姐早已受不住把耳朵捂上了。

隨後天地開始異變。就算是對修行還未入門的夏瀾也感覺到了校場上巨大的靈力奔流。眼之所見仿佛全被扭曲了一般,似乎世間萬物都在向著祭台集中,連自己的身體也立刻要朝祭台飛去。夏瀾努力使自己清醒,回過神,祭台還是祭台,校場還是校場,自己也好好地坐在座位上。隻是心口仍舊砰砰直跳。夏瀾緊緊握住一旁的孟小姐的手,試圖讓她能稍有安心。

天空中突然烏雲密布,遮天蔽日如大帳籠罩地麵。其間雷聲不斷,仿佛有仙獸遊行其中。

又有旋風在祭壇周圍生起,卷得修行者們衣袖亂擺。而坐在觀禮台上的夏瀾卻感受不到一絲風湧,隻覺得空氣像要凝固一般,

夏瀾目不轉睛地盯著校場中央。隻見祭壇周圍的風越來越大,越來越向祭台集中,竟在眼中映出了風的形狀。夏瀾頓覺神奇,可仔細一看,風仍是無形的。隻是中間的祭壇像是被施了障眼法一樣,明明無一物遮擋,卻怎麼也看不清,似有似無。

無形卻似有形的旋風越卷越大,最終竟聯通到天上。烏雲被吸卷下來,猶如一個巨大的漩渦。閃電在其中如龍一般遊曆。

地麵的施法的修行者們校場周圍的士兵們被風吹得搖搖擺擺,卻仍在堅持著。

周遭的觀眾們可就沒那麼堅強了。遠處原本摩肩接踵看熱鬨的居民看到這景象早就慌忙逃去了大半。觀禮台上人們也紛紛離席,有很多人嚇得都鑽到座位地下去了。孟小姐也嚇得發抖,旁邊的丫鬟更是嚇得眩暈倒地。夏瀾兩手將孟小姐護著,希望能緩解她的恐懼。

就這麼強撐著,不知道過了多久。或許很久,或許隻是一刹那。天地瞬間豁然開朗。

旋風不見了,烏雲也不見了。太陽高高地掛在正空。

夏瀾趕緊看向校場。校場上除了東倒西歪的修行者們,什麼也沒改變。祭台也仍佇立在中央,清晰可見。

——隻是頂上的平台憑空多了一人。

已有人率先注意到了那個多出來的人,陣陣歡呼和禱告聲傳進了夏瀾耳中。人們紛紛向著祭台倒頭便拜。

夏瀾看見都護和一眾官員們也在向著他們請來的仙人膜拜著。但她自己卻並沒有打算向著這個異族神仙施禮的意思。

旁邊的孟小姐也隻是抱著夏瀾的手,靜靜注視著祭台上的仙人。

如果說那仙人的形象有什麼是第一時間吸引了夏瀾注意的話,那就是赤發。

仙人居然有一頭仿佛燃燒著的赤色長發。

跟這比起來,仙人女性的形象,嬌小纖細的身軀,以及她那雖顯華貴,形製卻與凡間並無太大差異的玄色服侍,這些都不如赤色的頭發來的令人震驚。

因為這世界上的人類都是黑發。隻有妖怪羅刹才有可能是紅頭發。

夏瀾心想:現在這些高高在上的人類可得增加一個他們崇拜的仙人也可能是紅頭發的認知了。

拜伏著的眾官似乎也對仙人的形象有所疑惑,一陣交頭接耳後,一名宦官被派遣登上了祭台,手扶著似乎也是迷迷糊糊的仙人,將她一步一步地牽扶下祭台。

心裡稍有平複,夏瀾內心中某種與生俱來的感覺卻逐漸清晰起來。那是憑著她的種族和她原本的身份才能擁有的能力。

她感覺到了,那種隻能用神話和宿命才能解釋的感覺讓她血氣上湧甚至想要把感受到的東西大聲呼喊出來。

她趕緊讓孟小姐的丫鬟帶孟小姐走。自己卻留在原處。

夏瀾緊盯著祭台上的生物。內心的感覺仍在拚命的告訴她:

——那不是仙人,是將要毀滅整個世界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