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來了,又是這個夢。
這一次,夢的開端不再是深不見底的河水,也不是黑霧籠罩的橋頭,而是盈著幽光的高塔,其間銅鈴輕動,響聲如泣如訴。
不知為何,在夢中,青霄忽地想到一句詩:
“蒿裡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1
她將手輕輕搭在高塔的青磚石上,從塔樓向外望去,卻是一片茫茫沙漠,狂風嘶吼,暗無天日。
身旁走過一些······人?或是淚流滿麵,或是麻木蕭索,或是步履匆匆,有“人”伏在塔樓牆沿處哭號,可是風聲太大,根本聽不清楚。
突然,塔下喧囂異常,即使在夢中,青霄也覺得心跳加速,緊張萬分。
夢中的場景突然變換。
又是那位一身黑袍的少年,他拉著青霄的手奔跑在一處沒有光的通道裡。
黑暗籠罩了一切,什麼都看不分明。除了少年另一隻手中握著的銀槍,在黑暗裡仍閃爍著倔強的光芒。
一陣急促的鬨鈴聲將青霄從夢中叫醒,她揉著眼睛爬起來,坐在床頭呆呆地回顧了一下夢境,依然沒獲得什麼有用的線索,隻好作罷。
今天是靈物司仙獸園大賽的最後一天。雖然經過一天一夜,雨已經停了,但是天仍然灰蒙蒙的。
昨天比試的前四輪中有兩次輪空機會,對於東澤仙獸園來說就意味著擁有更充足的休息時間,所以今天天氣雖然不好,但是成員們全都神采奕奕的。
青霄將譚敬晨送到選手準備區,問他:
“你真的確定,在眾神麵前用出這把神斧沒問題嗎?”
誰知譚敬晨並沒有正麵回答問題,而是反問道:
“小簡把灼雪涼星還你了嗎?”
答非所問,青霄早就習慣了,耐著性子回答:
“還了,昨天的比賽一結束,小簡就給我了。”
“給你的時候有彆人看到嗎?”
“那我哪兒知道?應該有吧,她又沒藏著掖著。”
譚敬晨故作高深地點了點頭,又露出很欠的笑容說:
“那我去比賽啦!”
“等等,”他提到灼雪涼星,青霄突然想到了簡洛金湊到她耳邊說的話,於是問,“為什麼說,涼星會永遠追隨著灼雪?”
這個問題讓譚敬晨思考了良久,最後還是沒有正麵回答,隻是說:
“神源之樹告訴我的,走了,比賽去了。”
其實青霄還有一些想問的問題,可是對方已經揮著手走了,隻好將疑問暫時壓下去。
這場比賽順利得出乎意料,對方雖然是中部排名前十的仙獸園,可是這世上還有哪把斧子比得上這把開天劈山的神斧呢?
在譚敬晨從那個單獨放置神斧的儲物靈器中將其揮出時,對手便緊鎖眉頭宣布認輸了。
可青霄看得一清二楚,在神斧出世的那一瞬間,觀禮區的玄櫟仙子、靈物司那位長胡子司長,甚而是對麵賽道東海仙獸園的海神天虞,凡是仙齡兩千年以上的神仙,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可是之後,他們在交頭接耳中,又似乎有意無意地將目光投擲向青霄身上。
譚敬晨像隻大尾巴狼轉著尾巴嘚瑟一樣晃蕩回休息區,他剛一落座,青霄就對他報以神秘而滲人的微笑。
可能是搭檔久了,譚敬晨居然立馬明白了這微笑中的含義,解釋說:
“不是說了,因為咱倆都是灼雪涼星認定的主人,所以隻要你在,不會因為我和楊二郎沒有真的交惡這事兒暴露就出問題嘛。”
“那為什麼灼雪涼星的主人還有這效果呢?”
這微笑看得譚敬晨心裡發慌,他略微低下頭沉思了一陣,最後問青霄:
“我可以問一下嗎?你現在還是覺得,應該先一心一意把事業經營好了,再考慮其他事情嗎?”
“這和我的問題有聯係嗎?”青霄疑惑地看著譚敬晨,但片刻後還是給出了回答,“是,這是我從當初進入神知學院就規劃好的,到目前為止,我沒覺得有什麼能讓我動搖。”
“好,”譚敬晨輕聲說,“因為當初神樹之源打造出這對鴛鴦鉞的時候,給的指示就是兩位主人不可分。”
其實原本的指引是:雙主互為姻緣,天命不可分。
可是顯然現在不是時候,譚敬晨想:至少不應該讓所謂天命成為她追尋自我的負累。
青霄斂起笑容,打量了他半天,最後才說:
“如果未來有一天,你覺得時機合適了,會告訴我全部嗎?”
譚敬晨心中山呼海嘯,差一點兒就把自己的心意全部剖白,可是話在肚子裡轉了三圈,最後還是平靜下去,真摯誠懇地點頭:
“會,我保證!”
就在青霄準備鬆口的時候,樊思探過頭來說:
“青霄姐,男生的保證都不可信,相信我。”
事實證明,在嚴肅的問話環境中存在著一個不知嚴肅為何物的家夥是多麼滑稽的事情。
青霄忍不住彆過臉去低低地笑了起來,背後的譚敬晨倒是和樊思擊了個掌,還美其名曰是默契。
第六輪比賽結束已經臨近中午,不出意外,最終進入決勝組的是西山暮仙獸園。因為與東澤園一樣,前四輪積分是65分,所以最後這一戰,是決定青龍神獸歸屬的終章之戰。
青霄帶著成員們在百花仙子的茶餐廳吃了個午餐,期間樊思和丘餘不停地給譚敬晨夾菜,生怕怠慢了他。
小譚督管求助無門隻好用幽怨的眼神盯了園長整整二十多分鐘,使得全身汗毛倒豎的青霄迫不得已出言解救,才算沒把自家搭檔撐死。
午後的休與山穀底同前幾個比賽日大有不同,雖然經過秋雨洗禮,山間樹木寥落大半,但是在比賽場地內,還是掛滿了各類顏色鮮豔的裝飾物。
青霄站在譚敬晨身邊,小聲說:
“我打聽過了,西山暮的代表是少昊之子楠玨,用的是撼地伏魔槍,多小心。”
小星君笑著挑了下眉,說:“嗬,天地之戰呐。”
他講話聲音太小,青霄沒太聽清,正要讓他重複一遍,禮炮鳴響,譚敬晨向擂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