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不到因為自己對人家動了心，就去傷害一個素未謀麵的女孩子，隻好將心意掩埋，等待著哪天忘卻。

雖然從與朱雀這一戰後，她很可能無法忘卻了。

她這麼出神地想著，沒注意到院中的好友們彼此交換著眼神，最後還是諾青拉過她的手問：

“霄霄，你有心上人了？誰呀？”

她們似乎彼此都沒有理解對方的意思，青霄一臉茫然道：

“不，我是說，譚敬晨已經有心上人了……”

桃花仙子搶上前一步，打斷了她的話：

“我們都知道啊，不就是你麼？我們是想知道，你呢？你喜歡他嗎？沒事，你放心，我們是站在你這邊的，你要是不喜歡，誰也不能強迫你！”

這下青霄更加茫然了，她本能反問：

“喜歡我？譚敬晨？”

“是啊！”諾青簡直恨鐵不成鋼，“這麼久以來你都沒發現嗎？”

這理直氣壯的語氣勉強給予了青霄幾分神誌，她環視圍著她的眾仙子，問：

“你們都知道，他喜歡我嗎？什麼時候？怎麼知道的？”

桃花仙子不由自主地提高了音量：

“從第一次見麵就知道了啊！你領著他到我們茶餐廳那次。怎麼知道的……需要多複雜嗎？眼神唄，眼睛跟長你身上了似的，後廚的蜂蜜都沒那眼神黏糊，誰看了不知道啊？”

“沒錯，”諾青接過話茬子，“要不是這小子一看就是真心實意地對你動心了，我也不會同意他追你的，吳潛德不就是例子嗎？”

柳傑瑛到底是譚敬晨那邊的朋友，雖然有過曾經的少女懷春，可是對方拒絕得乾脆利落，既沒吊著她，也沒有讓這份早年間的喜歡影響她之後的生活。

如今她已找到歸屬，回過頭來，從朋友的角度，也實在不願意讓譚敬晨的千年等待落空，於是最後一個補充道：

“青霄仙子，作為敬晨的朋友，我需要幫他說明，在他兩千年的歲月中，你是他唯一心悅的那一個。就我所知，時至今日，他應該已經喜歡你一千年了。如果他曾和你提過自己有心上人，那麼這個人不會是彆人，隻會是你。”

寒風絲絲縷縷拂麵而過，終於掀開了塵封的心。

今年的秋天格外得短，秋雨都沒來得及下幾場，溫度便迅速進入“初冬模式”。

譚敬晨昏迷了兩天再醒過來時，映入眼簾的全是他那位好姐夫莊樂的大臉，他很難不在心裡升騰起想要再多暈一會兒的念頭。

好在莊樂格外了解他，看到他醒了，立刻手忙腳亂地要把他扶起來喂他喝藥，還自顧自地念叨著：

“不是一千年已經過去了嗎？到今年的七月十五沒錯呀，哪裡出了問題？”

譚敬晨滿臉無奈地喝了一口送到嘴邊的湯藥，隻覺苦得舌尖發麻，他皺著鼻子問：

“莊司長，我真是很佩服你，居然敢就這麼出現在青霄麵前，你也不怕她反應過來，找你算賬啊？”

莊樂拿勺子在碗中不停地晃著圈兒，慢悠悠道：

“我知道，她那個成績，安排來這麼一個小破園子，實在是委屈她了。但是小晨，你都等了一千年了，要是我們神事委派司真把她分配到了其他地方，那······那你這些年的堅持算什麼？”

小星君雖然重傷剛醒，但眸子很亮，盯得人一陣心虛，隻能越說越小聲。

“我堅持幾千年，都不是她的人生軌跡被改變的理由。她本來應該去昆侖、蓬萊那樣的頂級仙獸園，最次也是東海或者崖山那樣中上遊的，拖了她的委派函一個月，最後讓她來倒數行列裡，那她求學七百年的堅持又算什麼呢？”

他把話說得語調平穩卻又不容置疑，莊樂隻能梗著脖子道：

“我和你是一家人，我······我幫親不幫理還不成啊！”

可是這些佯裝作態的氣勢在對方平靜的注視下通通起不到絲毫作用，良久，譚敬晨終於收回目光，低頭看向自己纏著紗布的手臂，沉聲說：

“那就不要想著問我為什麼不愛惜自己了，這是咱們家欠她的。”

莊樂被他說得一愣，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低下頭默然無話半天，才艱難反駁：

“拉倒吧，就是真給你倆都擱昆侖園裡，她要乾這事兒，你也會舍命陪君子的，我還不知道你。”

他頓了頓，很快地瞄了一眼受傷的小星君，才妥協道：

“行了，知道了。我······我找個機會，問問她的意向，如果她想去更好的地方發展，那我做主給她調崗，神事委派司那邊，我這個司長也不是吃白飯，你放心吧！”

譚敬晨沒有接話，隻是很輕地笑了笑，柔聲說：

“姐夫，藥涼了。”

門外，在百花仙子那邊學了兩天廚藝，總算學會一道拿手菜，迫不及待想要來分享的青霄轉回身去，抬頭望向垂在半空的太陽，心想：

要立冬了，新春就不遠了。

七弦琴奏而無聲，帶著合時合令的雪花按部就班地落下，灑向神界諸地。

青霄輕輕呼出一口氣，從天邊一直踱步到東荒郡北鬥縣，由空中俯瞰著整個東澤仙獸園，最後將視線移向了那處還亮著燈的宿舍玻璃。

她輕輕緩緩地落地，從廚房洗好一些水果，推開了譚敬晨的房間門。

小星君腿上蓋著被子，正靠在床頭，望著漫天白雪。見她進來，立馬彎起笑眼問：

“下雪了？感覺秋天還沒怎麼過呢。”

“是啊，”青霄將水果放在床頭櫃上，也笑著回應，“今天是立冬呢，感覺總有幾年的冬天來得特彆早，我今天跑了好多地方呢，超級累。”

二人對視著笑了一陣兒，又一起轉頭看向屋外。

隻是一個在看雪，一個在望星。

不知過了多久，青霄突然轉過頭來，猝不及防地問：

“譚敬晨，你是不是很喜歡我？”

小譚星君覺得自己的心臟都要跳出來了，耳邊全是“咚咚”的跳動聲，震得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轉過頭來，在眼前人的注視下點了頭。

他隻是看著自己日思夜想的神女攝人心魄地笑了，好像還問他：

“那你是不是很想和我談戀愛？很想做我男朋友？”

譚敬晨隻覺全身沒有哪怕一個毛孔是聽他的話的，因為他隻能眼都不眨一下地盯著那張微笑的臉，連渾身的傷都忘了疼。

他覺得身體不受自己控製，青霄卻看到他又一次呆滯地點了頭，於是笑得更加明媚。

她用微涼的唇在心上人臉頰輕輕一點，借著前傾的這一下子湊近他的耳畔，輕聲說：

“那麼晚安啦，男朋友。”

青霄是怎麼笑著起身，晃著裙擺離開的，譚敬晨全都不記得了。

他似乎掉進了某種沒有時空概念的世界，讓他心臟停擺、神誌無存，雖然睜大著雙眼，卻又什麼都看不見。

一股寒氣忽地撲在他臉上，驚醒了他差點兒就消失的理智。

他重重地深呼吸了好幾遍，直到確定一切不是夢境，才轉著僵硬的脖子看向窗外——

屋外的漫天白雪紛紛揚揚，風吹開未合緊的的窗戶，讓雪花襲進屋來，在他心上開出一朵至死不渝的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