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新的茶香附著在熱氣上飄散升騰,連屋外的冬風都好像被香氣所馴服。
“吃完飯之後陪我再去看看那株雲水香柳吧?”青霄把杯子輕輕放下,側過身去看譚敬晨。
“好,霄霄,我想問你個問題,假如說……”
“壞小子回家了?哪兒呢?”一個清亮的女聲由遠及近,帶著細微的親切感。
青霄眼眸瞬間一亮。
這個聲音格外耳熟,她絕對不會記錯!
淡紫錦麵白色花紋的裙擺最先邁進門內——
果然是白芷!
青霄站起來,突然想到這個時期的白芷也不知認不認得自己,於是又緊張起來,悄悄往譚敬晨身後蹭了蹭步子。
白芷手中的白瓷酒壺叮當作響,因為離得近了,青霄清晰地聽到譚敬晨輕輕笑了一聲。
走進屋內的白芷眼神從小星君身上一掃而過,在看到白發藍衣的神女時微微張了張嘴,但是什麼都沒說,隻是微笑著點了點頭。
這種心照不宣的熟悉與恰到好處的距離讓青霄在一瞬間就獲得了心安與愉悅,也笑著回禮。
“這是楓糖酒,仲秋前釀好存下的,喝點兒暖暖身子。”白芷將酒壺放在桌子上,用下巴示意了一下。
緊接著她又說:“我聽沉叔說了你們打聽雲水香柳的事,是為了……你們的任務?”
最後半句她說得很猶豫,似乎要找出個合適的描述詞十分困難。
“嗯,”不過譚敬晨答得很利索,“一起吃個飯吧,我們想聽聽看你的想法。”
“行,那去側廳吧,”白芷將酒壺重新拿起來,向外走去,轉身的時候卻略微頓了頓,偏頭說,“生辰快樂。”
“嗯,謝謝。”小星君慢慢地笑了。
冬至的天河神穀果真下起雪來,團絮似的白雪很快就在地麵鋪上一層薄毯,空氣也是霧蒙蒙的淺灰色。
側廳裡充滿了飯香與熱氣,在冰雪寒氣裡包裹出一方遺世獨立的天地。
饒是作為霜雪女神而過了兩千多年,已經習慣了寒冷的青霄也在一瞬間就沉醉於這種溫暖之中。
除了長壽麵,沉叔還安排廚房做了不少菜,神女悄悄按了按自己的肚子,以防它不爭氣地叫出聲來。
“好吃!我總算知道你的廚藝是從哪兒學來的了。”青霄再一次夾了一筷子菜,壓低聲音對旁邊的說。
“嗯沒錯,不過他在你左手邊。”白芷語氣淡然,頭也不轉地回道。
如果現在是在人間,青霄覺得她一定是重回了蒸汽時代。起碼一百輛火車拉著汽笛從自己脖子根開到了腦袋頂。
“這麵很好吃,你嘗嘗。”譚敬晨把自己麵前的碗推了過來,可惜尾音沒壓住笑意,讓神女更加覺得臉紅。
在這張桌子上,唯一保留“善意”的,可能就是美食了。
菌菇、青菜、切成小塊的嫩豆腐、片好的醬牛肉以及光亮的麵條……
誰能和食物過不去呢?
青霄把自己紅到發燙的臉埋進碗裡,企圖假裝是被熱氣蒸騰出了如此麵貌。
“雲水香柳本身就主淨化,還有天河屏障保護,按理說幫她剔除魔物影響應該不難吧?”
還好,小星君貼心地岔開了話題。
“不難,”白芷將新盛好的米飯放到沉叔手邊,“隻需要一位能調動荀氏心頭血且神力到達上神的神女即可。”
“……神君可以嗎?”小星君眨巴著無辜的大眼睛問。
“這裡是由天河素女庇佑的天河神穀,你覺得可以嗎?”白芷終於轉過頭看向他。
“不可以,”小星君將識時務者為俊傑貫徹執行,“那荀京墨還要多久?”
“現在就可以,不過我得提醒你一件事。”清烈又乾淨的聲音突然傳來。
一個高馬尾間編了幾股小麻花辮的年輕女孩走了進來,在譚敬晨對麵的位置上坐下。
“小舅舅,自從六界塔建成之後,六界可就時序統一了,也就再沒有天上一天人間一年的說法了。我現在下凡去曆劫,等我飛升上神起碼也得是幾十年之後,你等得及嗎?”
女孩說完之後歪著頭笑了起來,青霄這才發現,她和譚敬晨長得很像。
尤其是一雙眼睛,那股調皮機靈勁兒,一看就是一家子。
她正這麼想著,女孩突然轉過頭,衝她甜甜地笑道:
“小舅媽好!終於見到你了!”
這自來熟也很像。
青霄心裡想:終於不是她獨自開蒸汽機了。
這一聲小舅媽,差點兒讓她小舅掉到桌子底下去。
女孩帶著和當初譚敬晨一樣的無視彆人尷尬的笑容伸出手:
“這東西給你,是等我曆劫回來還是你自己解決我就不管了,反正等我回來還給我就行。”
譚敬晨接了過來卻沒有看,隻是緊抿著嘴打量了女孩一陣兒,才說:
“有沒有算過自己要曆的是什麼劫?”
“算啦,”女孩拿過筷子,在對麵三張緊張兮兮和一張茫然的臉上掃過,語重心長地安慰道,“放心,不是情劫,我會護好自己的心頭血的,放心吧!”
接著,她眼眸一轉,意味深長道:
“畢竟,很快我就是荀氏血脈裡唯一還留存心頭血的了。”
說這話時,女孩的眼睛有意無意地掃向了青霄,引得她心下一震。
這一頓飯吃下來,園長大人隻覺得客觀上知道飯菜很好吃,但主觀上實在是食不知味。
直到她跟在白芷身後走進客房躺在床上,大腦仍然在不受控製地東想西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