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有了輔助機器,金幸樹的活動範圍大了很多,精神好的時候可以到樓下散步。
或許是他住院期間為了照顧生病的伴侶,積壓了太多工作,他能下地後,莊先生很少能像最開始那樣留在病房裡陪伴他一整天。
連晚上回來的時間都越來越晚,金幸樹精神不好,這兩天莊先生回來時,他已經睡了過去。
倒是明智來的更勤了,每天十二點,準時來報道。
莊赫存會在早上把他抱在鋪了毯子的機器上,在他腿上蓋上自己的西裝,坐在病床上一勺一勺的給他喂飯。
早在金幸樹不需要依賴機器維持生命體征後,房間裡多餘的臨時床位便被人收走了。
實際上,金幸樹早在上周就可以自主進食,不會再因為手上力量不足拿不住勺子,但金幸樹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沒有阻止莊先生的投喂。
或許是懶吧。
習慣了被人照顧,不想自己動。
金幸樹在心裡給自己找了個理由。
正如同他明明已經可以站起來走兩步,卻依舊每天要莊先生抱上機器一樣。
莊赫存用筷子挑了一點碎肉口蘑在勺子裡,任由青年躊躇不決的欲言又止,抬手喂到他的唇邊。
他很享受他的小樹全身心依賴他的時刻,並不戳破這個小鴕鳥猶疑不定的掙紮內心,耐心的等著他開口。
好尷尬。
我以前是腦子秀逗了嗎?
金幸樹在心裡吐槽。
清醒的時間越長,接觸的信息越多,金幸樹就越叫不出口那個自己試探出的稱呼,偏偏他還不知道這個“莊先生”全名,貿然改稱呼怕對方察覺到他記憶出問題。
憋了許久,才憋出一句:“你……最近工作很忙?”
莊赫存放下碗勺,目光溫柔,替他擦拭唇邊的汙漬,恰到好處的表現出一點煩惱。
“嗯,工作上有點麻煩。”
金幸樹習慣了莊先生在他身邊,清醒後他誰也不認識,儘管他對那些人多少有點熟悉的情感殘留,也沒有莊先生在身邊讓他更踏實。
他並不喜歡清醒過來後,莊先生就要換上西裝,一整天消失不見,這讓他感到不安和煩躁。
他一邊想快點好起來,去看看莊先生究竟在忙什麼,一邊又想就這樣病著,會得到對方無微不至的照顧。
他想,他可能真的有病,並且病的不輕。
或許,這可能也是因為他們在熱戀中突然生病,出現的情感上的遺憾殘留?
“有什麼我可以幫你的?”
金幸樹下意識問出口,才知道糟糕,他什麼也不記得,真碰上專業領域,一下子就露餡了。
“小樹。”
莊先生似乎很開心他的反應,開心之餘,又很是無奈。
“我說過很多次了,我們擅長的領域不同,你負責研發,我負責公司經營,你不用總覺得幫不上我。”
莊先生低頭抵住他的額頭,蹭過他的鼻尖,輕笑:“研發創新已經足夠讓你頭疼了,剩下的交給我,相信我。”
這距離太近了。
金幸樹的臉頰開始發熱,覺得渾身不自在,他閉上眼睛,含糊嗯了一聲,沒有等到本該有的親吻。
額頭的觸感似乎還有殘留,他困惑的掀開眼簾,看到莊先生端著餐盤要走,抬手抓住人,抓的很緊。
這個人本來就是我的。
連結婚都是我提的。
我親一下怎麼了。
他不親我,我還不能親他?
腦海裡浮現出這樣的念頭,金幸樹收緊手上的力道,拽下莊先生,手指在熨燙過的西服上留下褶皺。
柔軟的唇瓣貼上對方的唇角。
“嗯,早點回來。”
莊赫存維持這個姿勢,溫潤目光裡占滿了臉頰緋紅強裝鎮定的青年,唇邊的弧度擴大,過了一會,才慢慢應了一聲。
“好。”
他也不想離開他的小樹,可是,他很清楚,無微不至的照顧並不能讓青年主動。
他的小樹更喜歡在一段關係裡占據主導。
哪怕他現在什麼也不記得,什麼也不知道,尚且在收集整理信息的絕對弱勢境況,也改變不了他強勢掠奪的本性。
手指慢慢壓住殘留溫熱觸感的唇角。
下一次,他得教會他的小樹,正確的接吻方法。
“等等,再走兩步,今天不能再偷懶了。”
護士攔住又打算偷懶的人,憤憤指責:“金先生,你隻躺了兩個月,應該很快就能恢複身體機能的,現在每次做康複都偷懶,要麼就是動作不到位要麼就是時間裁剪一半!今天連規定康複訓練的一半時間都沒到就要走,你還想不想出院了?!”
金幸樹眨了眨眼,指向護士身後的水杯,他的語言係統因為手術的緣故還沒有完全恢複,說話咬字不清,他不喜歡那樣的說話方式,跟人交流基本依靠比劃。
護士頭也沒回就知道他要整什麼幺蛾子,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恨鐵不成鋼的指責。
“這半小時你已經喝了三次水了!不行,不準再喝了,你必須再練二十分鐘!”
金幸樹往地上看了一眼。
護士冷笑。
“你摔,隨便摔!我今天全鋪了墊子,我就看著你摔!摔完了自己爬起來也算今天加訓了!”
金幸樹站在原地沒說話,目光看向門後的機器。
護士早有預料。
“今天不訓練彆想走出這間房!我絕對不會把它推進來!”
金幸樹歎了口氣,儘量咬字清晰的說道:
“醜東西。”
“彆說我醜,你就算叫我如花我也啊!”
護士油鹽不進的話被打斷,胳膊被冰冷機器架起來,放到一邊。
毫無感情的機械男生響起:“醜東西為您服務。”
“金先生的需求第一,金先生累了,需要休息,醜東西要帶金先生回病房休息。”
護士眼睜睜看著那個機械蹲下身,讓金幸樹坐好,一步一步帶著金幸樹出了康複室大門。
遭了。
金幸樹垂下眼皮,落在地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