腦海裡再度浮現出那個疑惑。

他似乎，怕人碰到？

這個毛病好像也不是什麼私人秘密。

他的母親，打針送藥的護士，看望的同事，所有人都在下意識避開跟他的肢體接觸。

隻除了

他抬眼看向後視鏡，正對上那雙眼。

隻除了這個人。

莊赫存。

唯一毫無保留接觸他的，隻有莊赫存。

他失去了記憶，也失去了所有奇怪病症，他渴望他人觸碰，來獲得自己是真正活著的真實感。

疼痛也好。

告訴他，這不是一個夢。

不是在一片黑暗裡，自己構想出的夢境。

這個世界的一切對他而言都是未知，他唯一能抓住安眠入夢的，隻有莊赫存的手。

哪怕明知兩人間相處怪異，他也對種種破綻視而不見，聽而不聞。

他害怕戳破這個夢境。

哪怕莊赫存現在跟他說，他們並不是伴侶，這一切是騙他的，他也不能放手。

如果莊赫存要抽身離開。

他會把他關起來。

關在隻有他知道的地方。

“小樹？不舒服嗎？”

在車上，莊赫存總會格外關注他的狀況，怕他出現應激反應。

上車後，後座的人比以往沉默太多，安靜的不正常，他很不放心。

金幸樹緩緩眨了眨眼，收斂起眼裡的情緒，抬手按下車窗。

“悶。”

“悶的話我開通風。”

“嗯。”

金幸樹看他目光依舊留有兩分擔憂，主動開口。

“上午不去，公司？”

“有小樹在就不要緊，公司去再多人，也抵不上小樹在網上看直播總結。”

“直播？”

技術交流會居然會有直播嗎？

“嗯。”

莊赫存停在紅綠燈口，打開水杯遞給他:“唇有點乾，喝點水，等會下車先去買個唇膏。”

他接過來喝了一口，低頭看一眼，似乎是泡了什麼東西，味道有點奇怪，杯子不透明，看不清楚。

他好奇心沒有那麼重，把茶杯遞回去，順口解釋。

“昨晚叫多了。”

莊赫存直到停車都還在笑。

金幸樹由他笑，更不要臉的話都說過，何必還要撿起無聊的臉皮。

粗糙指腹在他耳垂捏了捏，男人悶笑著。

“小樹總是一本正經的說這些話，如果不紅耳朵，我還以為有什麼膽大包天的家夥竄了芯子。”

明明剛醒來時，主動親吻他都會紅臉，盛情邀請他時，渾身通紅的像隻煮熟的蝦子，聲音還要端著冷靜。

他一直知道這個人好端著派頭，本質上要臉也要的不多。

否則也不會……

他捏了捏他的耳垂，鬆開手下車，先打開車門替他解開安全帶，再去後備箱拿出輔助機器，把他抱上機器。

“明日為您服務。”

“改名了？”

“嗯。”

在家可以隨便叫，出門還是得注意形象。

金幸樹伸出手指。

“兩種模式。”

出門會切換工作模式，回到私人場所，這破機器還是叫蠢東西。

因為真的很蠢。

“小樹很厲害。”

“嗯。”

金幸樹麵不改色的接受了這一誇獎，鏈接上神經元，他不打算跟任何人寒暄，如果一定要說話，就讓明日代勞。

“我叫了榛榛過來。”

這種場合，隻帶一個智障輔助機器，他擔心站不住場子。

金幸樹沒有多問，他在筆記裡看過，他自己也有三個私人製作，不公開的人形人工智能機。

一般而言，他出門時總會帶一個，住院治療後，三個人形智能機應該是被他勒令留在家裡，他一個也沒見過。

榛榛，按筆記，應該是個十三歲小男孩的外形……

金幸樹沉默著，盯著麵前的長發小姑娘，沒有出聲。

榛榛的麵容幾乎和人類等同，穿上人類小姑娘的衣服，從背影看與人類一般無二。

唯有寬袖中露出帶有球體環節的手掌，暴露這是個人工智能機器的事實。

“哥哥。”

榛榛和他大眼瞪大眼的瞪了很久，等不到對方的招呼，主動扯著他的衣袖，衝他撒嬌。

它連聲音都替換成了女孩子的嬌俏聲。

“……”

彆叫我哥哥。

我不配。

金幸樹閉上眼睛，確定這真的是筆記上的那個【弟弟13歲形象紀念】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