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變化是明智始料未及的，他以為隨著記憶徹底恢複，金幸樹的應激反應會更加強烈，甚至變的偏激。

他想了想，或許他的身體狀況也是一個原因，讓他沒法像以前那樣，想打人立刻就能動手。

抬手指著莊赫存又問:

“他靠近你，會想吐嗎？”

金幸樹隻覺得他囉嗦，目光變冷，是一個字也不想答，指向大門。

就差直言讓他滾。

明智歎氣，這就是治療金幸樹最棘手的地方。

他和他所有的病人都不同，用專業話術，溫和語調完全不起作用。

他太自負了，拒絕承認自己病因是恐懼，如果不是影響到了日常，莊赫存又強行讓他麵談，他甚至不願意多浪費一秒在他身上。

莊赫存讓他上門看病，金幸樹遞給他一張具體症狀的紙，直接要求他把藥物和流程寫下來，他自己會照著治，其餘的一個字都不肯跟他說。

明智這輩子都沒見過這麼拽的病人。

他試圖跟金幸樹進行口頭交流，想跟他談談，直接被無情拒絕。

“小樹。”

莊赫存把他的手指重新抓了回來，手指點了點他的胃，隔著衣服感受他的體溫。

“會不舒服嗎？”

“沒有。”

他晚上食欲好的很。

清醒後近一個月的日常相處，一開始初醒懵懂時，尚且還留有殘餘的恐懼。

會在他靠近時不自覺的忘記呼吸，在他生氣時下意識躲避，那時他不明白原因，那種感覺也很快消失，他不曾多在意。

現在，他完全習慣了莊赫存，也想明白了自己尚未發覺的感情，莊赫存的靠近不會引起他半點不適。

反而

他很喜歡莊赫存親近他。

甚至於，他非常討厭莊赫存不夠親近的行為。

“能自主進入睡眠了嗎？”

明智看他掃過來的眼神跟看傻子無異，忽然想起這人白天剛恢複記憶，還沒睡過覺，當然也無從得知失眠症複發與否。

反常的，金幸樹回答了他。

“嗯。”

“那好吧，我明天再來，幾點？”

金幸樹不止不愛搭理彆人，他也不愛理會自己的身體，給自己每一天製定了完整嚴苛的日程計劃。

明智吃過一次閉門羹，見過莊赫存把工作中的他強行拽下來後，直接拆家的世紀大戰，那以後來之前都會問一句時間，怕自己又打擾了他既定的安排。

金幸樹剛醒，之前的自己定的計劃不適合現在的他，他需要一點時間來適應目前的身體狀況，也是知道莊赫存肯定還會讓他接受治療，難得給了明智一個寬裕的時間段。

“下午。”

明智驚訝的掃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低頭看腕上的手表，確定時間。

“那還是十二點吧，午餐後。”

“嗯。”

“莊赫存，你送我一下。”

金幸樹反手抓住人，幾乎脫口而出一句。

“不準。”

過了一會，他反應過來，慢慢鬆了手，垂著眼眸不做聲。

明智愣了愣，主動開口:“好吧，我走了。”

莊赫存做了個稍等的手勢，語氣平和。

“小樹，我在你可以看到的地方。”

金幸樹偏頭沒應聲，坐著的單人沙發忽然升空，他愣了一下。

是莊赫存連人帶沙發把他搬到了門口，半跪著掖好了毯子，拍了拍他的腿安撫。

“幾分鐘就好。”

金幸樹低頭看他，給出時間。

“五分鐘。”

“好。”

明智走出一段路，轉頭看，金幸樹正在看他們的方向。

“其實通訊器聯係也可以。”

他伸出兩根手指。

“好消息，他先前的病基本沒了，估計是失憶這段時間跟你相處久了，不再排斥恐懼你。”

莊赫存沒看他，走到他的車邊停住。

“壞消息呢？”

明智掏出鑰匙。

“壞消息是，更糟糕了，他在抵觸我，性格變得更加暴躁，他以前看到我最多是當治療工具人，態度還說得過去，會在結束後主動給錢。”

他思考了下:“我猜測，可能是因為他失憶期間我欺騙了他，他對我失去了最基礎的信任值。”

他又回頭看了眼沙發上往這邊看的青年。

“不過目前不是什麼大問題，他現在最大的問題是他的身體，你知道他目前的身體狀況，也知道他的性子，他很可能接受不了這種巨大落差，這結果可能比死在手術台上還讓他無法接受。”

最後他不放心的叮囑。

“莊赫存，看好他。”

明智猜測他可能會有過激行為。

莊赫存沒有回頭，他能感受到那道目光，否認明智的猜測。

“他不會放棄自己。”

“但願吧。”

明智開車走了。

“你不了解他。”

金幸樹非常自負，他或者會接受不了目前的身體狀況，但他絕對更看不起放棄這個選項。

他的選擇裡，就沒有不戰而退。

隻有第一。

隻有贏。

所以莊赫存才會以打敗他這種方式，出現在金幸樹的生活裡。

隻有這樣，金幸樹才能看到他，並且為了擊敗他，留他住進家裡，近距離觀測他的弱點，並且不允許其他人阻礙他這場單方麵的比賽。

然後找一個適當的時機，在他麵前暴露自己是人工智能，獲得他更多的關注。

他不讓金幸樹擊敗他，也不讓他研究拆分他，就是知道一旦金幸樹得到了他想要的，他會直接視他為空氣，再也不會分半分注意力給他。

“莊赫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