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生準備的晚餐是牛肉粥,上次做金幸樹很喜歡,搭配的一小份叉燒和鬆露小籠,餐具是一柄細長的白底藍紋瓷勺,勺子中間還印了一枚貓爪印子。
金幸樹落座後看了一眼,沒有去拿。
“筷子。”
莊赫存把筷子放在他的手邊,他對食物沒有需求,吃也可以吃,記得倒垃圾就行。
當初製作時考慮到了他會回到人類社會生活,設計他可以模擬一個正常人類,曾經的自己度過日常,以免暴露不該暴露的。
現在沒有外人,他沒那個必要偽裝人類。
食指點了點他的手腕。
“彆跟自己置氣。”
金幸樹斷了兩次手,上次沒好透,又被掉落的鋼管砸斷,要不是靠車頂和雲餃雙重保護,他估計整個人直接沒了。
這件惡性案件在當時鬨得非常大,金幸樹原本打算雇傭最好的律師,讓那人爛死在牢裡,這輩子都出不來。
很快他就發現自己生了病,跟著莊赫存去了他的國家,分身乏術,隻交代律師讓他代為操作。
莊赫存麵上沒說什麼,直到金幸樹手術,官司都還在打,現在多半是判了。
他拿著筷子想起來這茬,順手查了一下,沒有結果,思索片刻,想起來律師的私人電話。
“小樹。”
莊赫存看他皺著眉頭按號碼,抽走他手裡的通訊器,捏著他的下巴往裡塞了一個小籠包。
語氣平淡。
“先吃飯。”
金華悅埋頭吃飯,聲音驟然小了許多,筷子都不敢磕到碗邊,假裝自己不存在。
這熟悉的場景……
他吞咽的速度都加快了,連忙塞了一個蝦餃,直接腳底抹油開溜,到了門口才遠遠的打了個招呼。
“我走了。”
哪次莊赫存強行把他哥從三樓拽下來吃飯,不是世紀大戰。
莊赫存這人不僅油鹽不進,還鬼的要命,他不許金幸樹在三樓用餐,非讓他坐在一樓餐桌前,不吃就捏著下巴灌,飯後至少休息半小時才放人上樓工作。
他們用餐的這張桌子,還是他哥住院後買的,在那之前,是比照著一天三張桌子的損毀頻率來的。
偶爾可能還要加一頓夜宵。
他頭回見這陣仗都嚇傻了,金幸樹直接讓雲餃把他搬到安全區域,後來見多了,才開始逐漸麻木。
相比較他哥而言,他更怕莊赫存,說不清楚,沒來由的打從心底怕他。
他哥最多是血脈壓製,不會真怎麼樣他,莊赫存一個眼神過來,金華悅總不由自主的摸後脖子,有種腦袋搬家的錯覺。
金華悅也怕莊赫存把他哥弄死了,私下裡偷偷查過,沒查到有用的信息,他還特意問了爸媽,但他父母來的時候,莊赫存裝出一貼心伴侶的樣子,裝的還挺像。
他哥也回了他一句多讀書少煩他。
不讓管,金華悅決定躺平。
就這麼著吧。
反正他哥看起來挺有精神的。
餐廳裡,金幸樹懵了神,下意識嚼了兩下,很快反應過來一個眼刀掃過去。
有病。
一開始還會暴跳如雷,次數多了,就習慣了。
沒必要。
對方不會改。
他也不會離婚。
於是他咽下小籠包,偏了下腦袋,看那小碟子叉燒。
“那個。”
莊赫存笑了一聲。
這人躺在病床不能動的時候被他喂習慣了,遠沒有以前的強烈排斥,反倒學會了挑菜,指揮他乾活。
“晚上”
金幸樹頓了一下,臉上罕見的露出一點困擾,很快改口。
“明天,拆你。”
莊赫存止不住的笑,故意促狹他。
“晚上?”
金幸樹隻當沒聽見。
晚上寵幸妖妃,君王的固定行程安排。
就算妖妃變成了妖怪惡獸,本質上也是他的。
沒有區彆。
“我總算明白,小樹為什麼總是在激怒我。”
他湊近他,拇指抹過下唇的油光。
“因為小樹喜歡我凶一點。”
金幸樹麵無表情,仿佛沒聽見,衣襟處蔓延出少許緋紅,牙關慢慢咬緊。
心裡隻想把昨天的自己摁死在河裡。
不,他要回到術後剛醒的那天。
剛能說話的那天。
把那個叫“老公”的白癡弄死。
那時候的他居然會覺得這個稱呼可以試探對方。
試探個鬼。
他閉了閉眼。
開顱手術怎麼沒真把他腦子摘了。
還給他留了個腦殘。
莊赫存欣賞夠了他的窘迫,才告訴他晚上的行程。
“明智會過來。”
金幸樹用毛巾擦乾淨手指,毫不客氣的冷嘲。
“庸醫。”
試圖把他當傻子的庸醫。
金幸樹和明智不熟。
明智的智商名不副實,身份倒真是他的心理醫生,說的症狀也確有其事。
人是莊赫存給他找的。
據說是家族裡,相關行業內,比較有出息的一個。
如果治不好,隻能請明智的長輩出山。
那些症狀隨著金幸樹失憶自然消失,目前看來,也並沒有隨著恢複記憶複發的征兆。
金幸樹自己也覺得那些莫名其妙的病煩人,像死死黏住腳的狗皮膏藥,他覺得煩躁,卻無法擺脫。
他拒絕所有人的幫助,並且一再強調他很好,可以獨自處理麻煩。
不肯承認他對莊赫存心存恐懼。
可事實上,他就是在怕。
這個突然出現,全方麵碾壓他,更不會對他心慈手軟的瘋狂男人。
他煩躁的原因是因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