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進門的時候沈映正在炒葫蘆片，這種瓜類蔬菜沒甚麼特彆的滋味，吃得就是一個爽脆的口感。講究一個大火熱油快炒，陶鍋不如鐵鍋導熱快，沈映出鍋前嘗了一片，覺得到底還是有些軟了。

見譚裡正他們來了，沈映趕緊打招呼，“譚阿爺，你們來得正巧，略坐一坐，咱們這就開飯啦。”

譚裡正張嘴想要拒絕，他隻管幫沈映照人，蓋房子這活兒肯定就不參與了。

既然不幫忙，沈映就不用管他的飯。

“映丫頭，我就不……”

話沒說話，沈映就揭開鍋蓋，盛出了裡頭燜好的把子肉。

手指頭那麼厚的肉片，整整齊齊地碼在土棕色的大陶碗裡，濃油赤醬，每一塊肉都飽蘸了深棕色的醬汁，泛著誘人的油光。

若說方才隻是聞著香味譚裡正還能把持得住，現在在嗅覺和視覺的雙重衝擊下，他嘴裡的那個“不用”仿佛有千斤重似的，怎麼都說不出口。

偏偏他孫子譚春來沒眼力見，杵著鋤頭問他，“爺，我們到了，你回去唄。”

譚裡正瞪了他一眼。

沈映沒瞧出他們之間的眉眼官司，連聲道，“來都來了，哪裡還有走的道理，小燕兒，快去添飯。”

家裡的桌椅板凳還是去石木匠家借的，原本朱月娘說她從自家帶過來，沈映覺得太麻煩了，就試探性地去問了問離他們家最近的石木匠。

石木匠不僅同意了，還沒有收沈映帶過去的雞蛋，隻說他們用完了擦乾淨送回來就行。

六個人落了坐，陳氏是個寡婦，沈明舟又沒成丁，都不好上桌，沈映額外留了菜，他們一家四口就在邊上吃。

桌上除卻一大碗把子肉，一碗炒葫蘆片，還有一大盆白菜豆腐湯，六碗堆得冒尖的糙米飯，熱氣騰騰的。

“沈二媳婦，映丫頭，你們……這也太糜費了。”譚裡正都看愣了，這在他們家可是過年才有的待遇。

平日裡周氏隻會往菜裡切個幾兩肉，充做肉菜，哪裡有沈映這麼大的手筆，直接上一大碗肉，還有雞蛋！

陳氏還是內向，對著譚裡正說不出話來，沈映接過話頭，“譚阿爺費心替我家操持，幾個叔伯哥哥也辛苦，我們家也沒啥能拿得出手的謝禮，就隻能在吃食上下些功夫了。”

馮老大嘀咕，“這還拿不出手，我婆娘每天做的簡直是豬食嘛……”

他好後悔，早知道有這麼好吃的飯食，他剛剛就不該吃那噎死人的大餅！

譚裡正卻覺得熨貼，這頓飯辦得好，也是給他長臉，他斜著眼瞧著馮老大他們幾個，“還吃得下麼？”

馮老大瘋狂點頭，“吃得下，肯定吃得下。”

譚裡正敲打他們，“映丫頭雖然年紀小，為人處事卻厚道，你們吃了人家的好菜好肉，旁的不說，修房子這事兒可不許偷懶耍滑，不然就不許你們來了！”

馮老大幾個自然滿口答應，開什麼玩笑，若是天天都有這樣的夥食，他恨不得給沈映家蓋個三進三出的院子。

六個人風卷殘雲一般，一盞茶的功夫就吃了個乾乾淨淨，小燕兒來收碗的時候連譚裡正都覺得臊。

無他，碗太乾淨了，連那大海碗裡的肉汁都被他們分著拌了飯。

好在他生了個黑臉，即使臉紅也瞧不出來。

飯吃得好，幾個人乾勁也足，馮老大自告奮勇帶了個人去挖河泥，沈明舟本想跟著去幫忙，被譚裡正一個腦瓜崩彈了回來，“豆芽菜似的，哪裡用得著你！”

沈明舟委屈，他覺得自己挺有勁的啊，而且是自家的房子，他也想出一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