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獲一隻小白蓮 迷迷糊糊之際,絨娘賣……(1 / 2)

江東舊事 蜀漢一枝花 4917 字 1個月前

迷迷糊糊之際,絨娘賣力將眼皮睜出一絲縫兒,熹微中看到魚傕夫人幫自己檢查了傷處,又有農婦替她擦拭換洗、掖好被褥,小棉端來熱氣騰騰的湯藥悄悄放在房間裡跛腿兒小木凳上。

柵門外腳步聲錯雜,隔著粗布簾,絨娘隱約覷見一個江湖打扮的中年男子,抱拳向魚傕夫人回話,聲音粗獷豪爽,像是在戎旅中待過,大約是之前傕姨提及過的先父那位忠誠耿介的馬弁樊介樊大叔吧。

接著又是一陣昏睡,再次清醒已是隔日。

“我看絨娘子那個傷勢唷,怕是莫辦法再路途顛簸囉!”恍惚這是門外土牆邊一個老婦的聲音。

“可不是嘛,俺們在這處已經休整兩月餘嘞,也不曉得哪個時候才能再上路。”似乎有人在附和。

“少說這些有的沒的,我們的前程可都係在絨娘子身上,等到了長沙找到郡府,玉佩往上麵兒一交,這還不得把咱恭恭敬敬送去建鄴,等著咱的可都是潑天的富貴,吃香的喝辣的愣是讓我入奴籍都乾的。”一個年紀稍青的男聲自行其是道。

“嘁,我看這絨娘一直看病吃藥的,還不知得花多少銀錢,倒不如等樊爺把主家那些個僅剩的值錢貨都換成了財帛,咱就攛掇絨娘讓魚夫人給大夥兒分了,反正那姑子是個傻的,咱得個現成散了得了。”之前那陣純樸喑啞的鄉音,被一個圓潤飽滿的年輕女人聲音打破。

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拉扯。

“行了行了,主家待咱們不薄,如今散了你能去哪兒?原先的田地早被蜀地豪族分了去了,憑你再是貌美,左右還不都隻是個流民,能有什麼前程。”聲音越來越小,仿若不聞。

隻聽適才那個圓潤飽滿的調調又不以為意的輕哂了一聲,越走越遠。

絨娘感到一覺醒來傷口的疼痛已經消弭了十之八九,神清氣爽,八卦之心熊熊燃燒。隨即“噌”的一聲從草榻上彈了起來,透過窗縫兒恰好瞄見了正在跨出院門的適才那個飽滿圓潤的聲音,看上去還愣是有那麼幾分窈窕呢。

絨娘暗自忍笑,橫豎都是寡恩的父母,比之上輩子那個內卷到連停下來喝口茶、聊會兒天,都會考慮時間成本的世界,她越發覺著來到這裡有趣兒了。

整理好身上已經換洗過的乾淨米色小曲裾,打開木柵門,小棉已經端著茶水和糕點笑盈盈的站在了那裡。

“聽魚姑姑說娘子今早燒退了,定是饞的,這是槐花蜜漬的米糕。”細看小棉已經換上了兩根嶄新的發繩,褲腳沾有些許泥濘,想來是今早被魚傕遣去集市采買過。

絨娘和善的拍了拍小棉肩頭的灰,璀然一笑:“辛苦小棉了,這麼精致的糕點,我猜樊叔換了不少大泉回來吧?”

誰知小棉竟然啞然睜大了雙眼,驚喜之狀溢於言表,噠的一聲把托盤放在泥地上,轉身疾步而走,扯著稚嫩的嗓門滿院子奔走相告:“絨娘子會笑了,絨娘子會笑了!主家大姐姐居然會笑了!夫人、樊伯、阿父、阿母,絨姐姐她真的會笑了!”。

聞聲,正在記賬魚傕夫人、忙著喂馬的樊介大叔還有一對鄉下打扮正縛著絭膊浣衣的夫婦紛紛從各自茅土屋裡出來,露出或驚喜、或欣慰、或鬆了口氣的神情。

絨娘尤自不解,難道以前的絨娘不會笑嗎?

絨娘見大夥兒為自己高興,笑得更深了,露出兩顆潔白的小虎牙。

奈何如此溫馨祥和的畫麵,止於被她端起的那杯被小棉忘在門邊泥地上的茶水,隻淺淺的呷了一口……

“啊噗噗呸……”這是什麼黑暗料理?這不是煮紅茶嗎?為何自己喝出了薑味兒、鹽味兒、蔥味兒、薄荷味兒、茴香味兒?

還不等絨娘啐乾淨嘴裡的怪味兒茶葉渣渣,漏風兒的朽木板院門兒就被“咵啦”一聲推了開來,從外麵氣勢洶洶進來一個扁圓粗胖的醜陋婆子,衣袖繃擠在臂膀的肥肉上,麵部肌肉抽搐著,一副遭受了天大的不公要替人出頭的模樣,一路叫嚷而至,看著著實好笑。

緊隨其後亦步亦趨而來的正是剛剛那個圓潤飽滿的聲音。再後麵還隨著個囁嚅的不知如何是好的中年漢子,似是想攔又不敢攔。

好戲這麼快就來了?絨娘挑眉。

“這一日日耗下去,主家不急,俺們可等不了了,俺老金家兒媳婦前些天有了身子是再不能折騰了,人水家大妹子也還等著嫁人,不如主家惦著咱當初冒死相護的份兒上,就把銀錢分上一分,好讓大夥兒該置薄田的置薄田、該嫁人的嫁人、想投親戚的投親戚去罷。”

金婆子嗓門兒忒大語速也忒快,恁是寄出當年考英語聽力那本事絨娘才堪堪聽清楚個大概。

樊叔素來粗獷,憤憤然揩了一把絡腮胡,當即撂下手中的幾捆馬草,上前懟了回去:“你個蠢婦,主家這一路何時在吃用上虧待過你們金家,等到了建鄴,十倍的財帛也許了你,明知主家難處,何必這時候非來討要!要去便自去,錢一銖都沒有。”

作為一個合格的潑辣村婦,氣勢上哪能落了下風,遂繼續陰陽怪氣道:“樊爺何必誆騙,昨個我兒親眼看著你駝了兩馬背財貨回來,俺幾個沒心眼,就知道再貴的貴人承了恩也得報,咱不圖今後那些個虛的。”

“哎呦,金阿婆,聽我一句勸,主家已經夠對得住咱了,這不為了讓咱吃飽穿暖,昨個連最後那塊雕著富春山水的羊脂玉都拿去當了嗎?你怎可還這般咄咄相逼。”那個圓潤飽滿的調調,終於說話了,絨娘暗度:高額長臉,像是這個時代的審美,不過想當白蓮花似乎道行還不太夠。

絨娘回屋放下茶盞,十分乖覺的搬出一隻跛腳小凳,請已麵罩寒霜的魚傕夫人端正在主屋堂前坐下,雖小院裡屋漏梁破有些掉範兒,但主家該有的氣勢一分也不能少。

“水家大妹子不說我倒是忘了,連硬器、信物都典當了去,還憑啥去都城認族請功?空口白牙滿大街都說自己是忠良遺眷,那吳王和那黃氏宗親能信?就甭給咱許大願了,快分錢吧。”聽了水蓮那圓潤飽滿帶著唱腔調調的勸叨,金婆子越發理直氣壯起來。

“哼,信物?吾這張老臉就是信物!”魚傕夫人倒也不發怒,隻冷哼一聲淡淡道。

小棉的母親邱家媳婦甩乾手上的浣衣水,忙不迭補充:“魚夫人早年是隨著漢中王之妻邵夫人去到蜀地的,乃江東郡主的陪嫁隨侍,吳王幕府的老人們應是都認得的。”

絨娘心想,難怪總覺得魚傕夫人行止有矩的緊,原是和親郡主的侍婢,想來必是精挑細選過,保不準還是個江東職業細作。後又被漢中王夫婦賜給自己那實錘是個細作的倒黴老爹,此中深意真是天造地設。

她覺得自己的推斷十分合理,但她不敢明說。

這樣細細想來絨娘越發覺得自己今後在吳地的生存有靠了。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先幫友方解決掉這幾個挾恩圖報、落井下石的鄉巴佬比較好。

“黃家絕不會行不仁不義之事,咱們原就是沒了歸處自願追隨,黃家也一直儘著照護之義,苟富貴,必有報。若是有人不願,黃家自也不會強留,但我等還要繼續護主回鄉長途跋涉,泉輜是斷斷不能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