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行的手左右拚命搖晃,他扯鬆領帶,白皙的手腕有紅痕,微微地溫痛。
頸子也很痛,還很熱。
那脖子上,有個牙印。
遊行抽出煙,眉心皺緊,打火機哢噠嗆起火,又是一團白霧寥寥,他很少抽煙。
今天抽了兩次。兩次都是因為麵前這個男人,容傾。
遊行道:“祁清涵你不要踩我底線……我姓遊,不信善。”
祁清涵也是今天才知道遊行的真麵目,他心頭有點是有點發毛的。對方平素親和,這會兒的攻擊性強得很,很顯然對方已經極力克製。
祁清涵也扯鬆領帶,不耐煩地點煙,指尖猩紅,他也沒把握,“我沒惡意,我弟弟祁蘊和卷入係統了……”
祁清涵跟祁蘊和是雙胞胎,關係親密到能穿一條褲子。
遊行半倚著牆,腳踩牆壁,臉色微微地發白,他的手摁著腰腹,脊背仍然打得很直。
這會兒,他有一些胃痛。沒有吃早餐。
遊行狠抽一口煙,沉聲道,“就算是你弟弟化成灰了又乾我屁事?憑什麼拿我弟弟當人質?你算哪根蔥?什麼東西!”
祁清涵的臉紅一陣白一陣。
遊行扔了煙,索性站起身。他臉色煞白,他罵道,“宗之嘯與我朋友七年,他女朋友去世了,欠了上百萬的債務,債主威脅到他身上,安樹放他那兒也能傻乎乎看熊出沒。你就在我家裡,憑著安樹對你的信任……你有事衝我來,你有弟弟我沒弟弟?我把你當朋友才儘心儘力配合祁老頭跟莫悠找你,你呢?跟吸血鬼一起?”
祁清涵臉色更白,喉嚨灌鉛。
容傾表情沉靜,他脫下身上的軍裝外套,搭在遊行的肩上,手悄無聲息摁在遊行疼痛的地方,道,“你失蹤的母親也許在台風雨係統裡,不想談談嗎?”
聲音清潤,遊行感覺容傾的手實在是很溫暖,總之疼痛一瞬緩解。
遊行喘著粗氣,“送我弟弟回家。”
十三歲那年,許無憂留下一句話——“我會記得回家。”便是失蹤了。
祁清涵的煙掉到地上,場麵轉變猝不及防,他啊了一聲,“哦,馬上。”
遊安樹全程一臉吃瓜的表情,半張著嘴。祁清涵目前的任務是把遊安樹送回母親父親手中,他一向行動都利索。小屁孩吃飽喂足,套了他不少話。本來想說些什麼的,可又說不出口。
幾乎是祁清涵轉身的刹那。容傾趁著遊行不注意,往遊行嘴中……塞了一顆大白兔奶糖。
甜的。遊行目瞪口呆,但架不住餓,其實糖塞進來時牙口微微酸痛,糯米紙在融化……無可避免,心……好像……也在融……化。
糖又黏又甜。
遊行的心生出前所未有,絕無僅有的慌亂。
或許,他真的之前就認識這個人?
遊行眯了一會兒酸痛的眼,心被一股酸澀重重地擊中。
他從來沒有對任何人說過,他很想念媽媽許無憂。他的父親遊廖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男人衝進人群中曾經說你要記得給媽媽多念童謠。她是個小女孩跟大公主,你是爸爸最金貴的小公主。
其實他問,為什麼不是小王子。男人說有父親為你遮風擋雨,被當成小公主寵大又有什麼關係呢。遲早有一天你會成為跟父親一樣高大的人,你不必像王子一樣先學著拿起武器戰鬥,但你有一天也會想爸爸愛媽媽那樣,對你心愛的人傾其所有……拔刀相助。
遊廖說,“童年時追趕大風車,長大了不一定是扛槍杠炮。但是崽,回頭看……不懂得第一是保護自己家庭的男人是沒有好下場的……沒有被彆人愛過,卻要學著主動奉獻,那樣的日子,糟透了。所以老爸最喜歡帶你逛夜市侃大街,多陪你聊天……你媽以前耳根子軟,你老爸我直接送她上跆拳道班……親授!既能自保又能……揍我。”
媽媽許無憂說,她跟最好的男人結婚了。此生,沒有碰不上比你爸遊廖更好的男人。你爸對我好,我對我崽更好。你哪天要是喜歡上誰了……臉紅得像個大蘋果了,你會忍不住喂飽對方的。不管是誰。
“……”遊行隻感覺晴天霹靂。
但是糖確實甜。
遊安樹憑著三寸不爛之舌從祁清涵口中套出了一些事。容傾比他大一歲,今年二十五,單身。祁清涵跟葉離是七年的初戀,不可能不管。一個多月前兩個人見麵被祁老頭捉住,甚至葉離隱姓埋名考入博亞局。葉離算是容傾的表妹,總要管的。
遊行覺得糖越嚼越酸。
他的臉倏然被捏住,容傾捏圓了遊行的臉,還往上抬,表情不耐,“居然學會抽煙了?”
遊行:“……”
容傾道:“還要吃糖麼?”
他繼續捏著遊行的臉,又道了句,“果然無聊。”
遊行:“……”
容傾穿著白襯衫,語氣熟絡地就像是比老熟人還老熟人。
遊行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表情呆滯。
從前,沒有被這樣對待的經曆。
容傾倏然放開,遊行問,“你是不是有病?你跟我……有意思麼?”
容傾道,“不認識,但你很好玩。”
遊行:“……”
容傾:“字麵上的。”
遊行:“不熟!”
容傾:“交個朋友嘛,是你先碰我的手,也是你先不當正人君子的,哎,我的嘴被你咬得好痛。你不是正道之光嗎?救死扶傷,你怎麼是一個這樣以貌取人的人啊……翻臉不認人……你都知道我名字還故意這麼對我……你怎麼能拿著我的衣服不放呢?”
容傾腿很長,他三步兩跨迅速坐到沙發,腿旋即抬上茶桌伸直,懶洋洋講話,“真的是你先撞上來的……你好像很喜歡看我……我的房間你也很喜歡。”
容傾直愣愣盯著遊行,他笑得跟個狐狸似的。
容傾,“你剛偷看了我好幾回。”
遊行:“……”
“……”
“……”
他願意先死。
遊行沉沉地吸一口氣,骨節哢哢作響。
調整起碼五分鐘,六分鐘……才能問,冷靜地問,“你想怎麼樣?”
“是你先親我的,也是你先服軟的,這不關我的事。”
容傾掏出手機,亮出一段被截的監控視頻,視頻中,正如野報標題那樣——熱烈激吻。
容傾道,“監察官大人敢作敢當嘛……你都收了我賄賂,吃了我買的糖……你要是不願意了,我要是把這個給發網上了,那可不得了,萬一你不肯承認是你先衝上來的,那我一世清白可沒了個徹底。”
遊行牙根咬緊,“你想怎麼樣?”
“不怎麼樣啊,監察官大人不是心理很清楚應該怎麼辦嗎?我又不像你,耍刀弄槍樣樣都行。還長得那麼好看……一點都不憐香惜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