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名為白雪山,二十年前,其原本的傳說是寺廟的巫女很美貌,擁有動聽的歌聲。但是白雪山上擁有天然的溫泉,開發者盯上了它,並且毀滅了白雪山原本的生態。銀白的雪裡原本有雪狼,後來也銷聲匿跡。於是有人編造了巫女吃人的傳說,禁止人進入山中。即使是這樣了,有一些大膽的人依舊經受不住吸引,時常來到雪山頂了就跳腳,什麼神女,什麼D,統統都沒有。
原本這個傳說也是假的,近一個月之內,的確有容顏姣好的清麗女子出現,她穿著巫女服,全身裹得嚴嚴實實,聽說用漫不經心的眼神看你一眼,人就跟自動跟著走。
雪山的遊樂場修了二十年了,寺廟的香火也陸陸續續燒了二十年了。
寺廟的名字叫白雪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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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歲的阿瑛把臉輕壓在自己的芭比娃娃上,目光看向遠方的雪山。
阿瑛有圓圓的大眼睛,雪白的皮膚。小時候所有人都說漂亮的阿瑛最適合當春天的小花童,穿著粉嫩的公主裙,手捧著潔白的太陽花。風在前麵吹啊,阿瑛在後麵跑,一片片小碎花隨著風散在草地身後廣袤的天空了。
“啊——哈,啊——哈哈哈……”孩童銀鈴般的笑聲回蕩在整個上空,清亮,更加清亮。
希望般的透明,純粹,比夏日六月的天更加湛藍。
葉離先是整理了一下阿瑛的衣領。早便聽說白雪山的傳說,吃人的小孩不要彆的,就要洋娃娃跟鞋子。阿瑛的眼眸,這是她見過的最哀傷的了。
葉離自己沒當過母親,但是她當過女兒。小時候,她就是在父母的寵愛下長大,一櫃子的芭比娃娃,用盒子裝的粉紅色珍珠項鏈。爸爸有陣子喝酒吃肥肉到兩百斤,他戴著粉紅色的發箍,發箍上頭有裝了彈簧的圓球。一個拿槍的男人戴著這樣好幼稚的東西讓她坐在肩膀上,一邊踢踏腿跳舞一邊喊,“親親抱抱舉高高。”後來她十七歲就跟祁清涵認識了,男朋友也是將她當小孩兒寵……各種好吃的好喝的好玩的……
葉離摸阿瑛的臉,問道,“阿瑛想起誰了嗎?”
阿瑛坐在欄杆上,她的腳上穿上了發光的公主鞋,她聲音很輕,嘴彆著,卻還是認真答了葉離的話,“我剛剛做了個夢,夢見我媽媽結婚了,我在當花童。”
“有好多好看的花,還有陽光很痛眼睛啊……”
葉離喉嚨卡了一下,她欲抱起阿瑛,卻被一隻手攔住,季子正悄無聲息出現,他的手上是銀色小手鐲。唯有這種特製的手鐲,才能拷住雪山的幽靈。
雪山一片純白,大雪覆蓋,銀色手鐲也變得模糊,在人們呼出的霧氣中,葉離把刀架在季子正的脖頸上,厲聲道,“我不許你這麼做。遊行還沒回來。”
雖然季子正也不想,但是抓捕幽靈是他們審判院的職責。他心中並不是十分讚同遊行的某些作風,尤其,這個大審判長還是個人類。
季子正道,“葉離,這是工作。”
葉離把刀架得更近,她眼睛瞪他,說話更加大聲,“我管你媽的什麼工作不工作,你沒爹沒媽沒妹子,也沒女的要你,我管不著,今天你他媽的要是敢動阿瑛一下,我就算不要這身衣服了,也拉著你一塊兒死。況且,大審判長都沒說話,你他媽的算哪根蔥?我隻認遊行……”
季子正沉默,他眉眼沉下來,一臉陰冷。他是孤兒,隻有一個死去的姐姐,已經失蹤很多年了。
阿瑛看兩個人劍拔弩張的,她趕忙從欄杆上跳下來,目光依依不舍的從雪山上撥回來,她道,“哎呀,我不會跑得啦。”她把洋娃娃又塞回葉離的手中,她主動去握季子正的手,聲音輕輕的,“對不起,我不該嚇你。我跟你走啦……你不要跟姐姐吵架……”
季子正手很熱,小孩手很涼。
小孩拉著他往前走,一邊嘟囔,“我跟你回去,你不要跟姐姐吵架。”
季子正沒動。
葉離歎息,“哎——小孩兒也出不去啊,那座雪山隻有男人能進。阿瑛天天想她母親,你總不能連這點想念都給剝奪了吧。”
季子正的眼睛突然無可抑製地流下眼淚來,他反複念叨,“姐姐?我姐姐……怎麼……怎麼會在雪山中?”
他姐姐二十一歲便失蹤了,如今已經十年沒有消息。季子正去報過警,以失蹤案件尋找了許久,季子正也張貼了不少廣告,但都於事無補。
季子正問阿瑛,“你……你媽媽叫什麼名字?”
阿瑛蹲在地上拿手指畫了一朵大蘑菇,她道,“我媽媽叫季白桃……叔叔,我媽媽那天說要給我做雞肉吃,然後就再也沒有回來。她是嫌我不夠聽話嗎?你看,我會殺雞了……你是認識我媽媽嗎?你能不能告訴她,阿瑛很想她……阿瑛能給她打下手了。”
寺廟旁喂了十幾隻零散的雞。有公的有母的。
葉離道,“那阿瑛是……?”
季子正道,“我姐姐離開我時,她沒辦過婚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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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0分】
屋外是一片厚厚的積雪,大門緊閉。
有三個男人重重地踢了門,門踹開了,一個搓著手,嘴中罵道,“媽的,老子就不信這個邪!”
另外幾個聲兒也很躁,有一種誓不罷休的感覺。
“老子在這山裡轉了四五天了,怎麼還找不到路啊?”
“就是就是,這地方有人住,還有什麼紅被子婚紗照,死活見不著個人,也出不去,想乾什麼啊?把人噶了?”
“走走走……出去出去……就不信這個邪。”最開始踢門的那個男人一把拉開門,朝身後的兩個人招手,又道了句,“鬼才信什麼開門就出問題,什麼年代了,還這麼迷信。”
三十秒後。
刷一聲,屋簷一塊積雪落下。
空氣中隱隱約約散發著什麼奇怪的味道,又不少人捂住了自己的鼻子。
雪山中隻有一座小木屋,但是這個小木屋一點也不荒涼,有煤氣,有麵包,甚至還有水果什麼大棗兒啊,曬乾的桂圓,還有花生。
爐子上有明明暗暗的火,燉雞湯的鍋刷刷地冒熱氣,而且鍋蓋發出清脆的碰撞聲響。
應該是有人準備在寒冷的雪夜燉雞湯喝的,雞湯大概是放了香菇,一股滑嫩的香氣跟濃厚的血腥味混在一起,所有人都不敢動。
他們各自縮在一起,大氣不敢出,牙齒光會打戰,哥哥都覺得就算是凍死也不能出去!
“剛剛……剛剛出去的三個人,連骨頭渣都沒留下。”一個人小聲道。
“石頭滾下山還能duang一下響,這死得也太快了吧?”
全場噤聲,無一敢動。
“哎……那個跟進來一起的漂亮男生呢?”
遊行還在睡覺,迷迷糊糊之中聽見什麼廣播在響。
呲呲呲——
老上海金曲的調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