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行被壓進小黑屋時,腦子其實還沒轉過來,他在的審判院是跟博亞局作對的。
這個台風雨係統裡,博亞局是占據絕對優勢的一方。
他感覺到什麼東西其實都遲緩,不論是前幾日tube跟yoube上暴起的熱搜還是殺掉江楚。
人們在那一瞬間的血性調到極致,群起攻之。哪怕就隻是很簡單的分享一個生活的片段,都能被人解讀出各種各樣的信息。比如他發了一張寸照,有評論是不是整了容。比如拍了一張很好看的照片,分享一下生活定格的片刻。那些情緒上頭的人總能找到各種各樣攻擊的點,但其實生活中這種攻擊也是層出不窮的。
宗之嘯一直被父母催著結婚,從良學哲學從來是被父母反對的,叔叔一直很反對他當獵人。
很多時候,自己像一塊海綿,這邊擠,那邊擠,自己也拚命膨脹。
海綿很綿軟,很粗糙。
爛掉了,就很難複原。
他初初拿起刀時特彆想斬掉吸血鬼頭子,今年,他24歲了。
去年京都下了一場罕見的大雪,過完年下來,天空飄起蕩蕩不落的雪花。整個世界籠罩在一片安謐和諧中,門前是一堆白,入目所望之處,還是一堆白,仰頭望見雪花墜落在眼底,冰涼無比。在這樣微小的片段中,有許多關於雪的記憶。比如暖黃燈光下隨風擺動的雪沙,比如寒冷的大雪夜,屋旁有一盞明亮的燈,雪就那樣迎著目光向他而來,房屋的旁邊是燒著的柴火,拿棍兒扒拉兩下就有新鮮的烤紅薯。比婆婆做得更糯更香,熱氣騰騰。外麵買的烤紅薯皮兒是軟薄軟薄的,自己家裡烤的紅薯皮硬得像碳,有時很厚,有時並不厚。
甚至吃起來還會嘗到碳,但有時候,大雪一樣的地方,那場雪,總能喚起不一樣的心情。
大雪蓋過的京都,白,很白。
踩著靴子沒過膝蓋,世界的寂靜與孤身一人的感覺碰撞上。
沙沙沙……腳印一深一淺,隻有腳踩在地上的沙沙聲,過分安靜,連雪落下的聲音都能聽得那麼清晰。
白天是白的,晚上是一片灰白色的白。
夜空是很曖昧的明亮,小區旁的噴泉依舊流水潺潺,一如當初。
17歲暴烈的言語是很激烈的時刻,年輕,肆意,無謂,但是許多往後,大雪降落,覆蓋住一切。
17歲那年遇到容傾,也下過這樣一場雪。
今日,他們又重逢了。
遊行想起大雪,想起六月的陽光與雨。
足夠暴烈的情緒過後,內心並不能想得起那些謾罵遇傷害,反而隻有一種無所謂。
大概是因為年歲成長的關係,宗之嘯說,無所謂。從良說,我要誰認同嗎?那種東西又不能當飯吃。一個好友祁蘊和還不夠,還得搭上自己?少來!
遊行被關進了小黑屋。
同樣一場大雪,麵前又是熟悉的人。
他們太熟悉了,熟悉到彼此愛吃什麼東西,皺什麼眉頭就知道自己在想什麼。
他們的相知相愛沒有太多轟轟烈烈生離死彆,遊行17歲那年特彆想跟容傾一起喝點酒,吃個炸雞然後夜店DJ蹦迪,雖然這些後來成年也去過了。但終究沒能跟容傾去還是有些遺憾,他哥身上,永遠有一種介於少年跟沉穩間的氣質。
沉澱了好久,越相處越是舒服。也可能是自己濾鏡開太大,這會兒冷著死臉他也覺得對方很溫柔。
遊行很是期待跟容傾一起坐在小屋中,兩個人各自端著一杯熱可可,彼此漫不經心聊起過去的事,你一言我一語。濃黑的夜中,呼出的白氣隱去各自的臉,交換熱烈的吻,亦或者更多親密的事。
容傾極喜歡掐他腰,這是個人癖好也沒辦法。
但他們彼此的確沒有太多心計,要從對方身上謀求什麼利益啊,又或者是一定要求對方為自己做什麼做什麼啊。平凡普通的相愛,他享受刀尖歃血的快感,也享受跟朋友戀人般相處的容傾。
在容傾麵前,他是真實的。
但是,現在情況好像反過來了。
容傾臉色沉著,他壓著草稿紙遞給遊行,隨即抱住胳膊道,“麻煩你寫一份檢討。”
“……”檢討,遊行想自己都快十二年沒寫過這東西了,他就差當場問,“哥,你記得我嗎?”
不管記得不記得,讓他寫檢討那是不可能的。他語文功底最差,150分考90分那種,作文分扣得夠夠的,讓他現在寫?
遊行想出去,便反問,“不寫呢?”
“6000字,加倍。”
“……哦。”遊行又道,“為什麼我要寫檢討?”
容傾起身,他也穿著黑色大衣,一身清雋,便是頭也不回道,“你違反了規則,僅此而已。”
“哦,小心眼。”
容傾頓住,略帶深意地看遊行一樣。
遊行輕笑一聲,“大監察官莫不過是看我順眼,要替我寫?”
容傾:“……”
“啊,你還是小心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