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快…………”
手在發抖,渾身都在發抖,左肩如同那天一樣疼痛。
“我走了。”斯內普簡潔地說,“為了你的小命,之後不要再提起我。”
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是一條脫水的魚。
“……妹妹,快逃。”
說完之後,我閉上眼睛,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嘴唇。
不,清醒一點!
我不能被應激反應控製,眼前的人也不是那天需要我保護的實習生妹妹!
斯內普有些困惑地眯了眯眼睛,不過他沒有追問,眼下他也並不想關心這些事。黑袍的男人轉過身,臉色依舊因失血而蒼白,然後開始原地旋轉。
這很奇怪,我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原地旋轉。但是他的身體狀態並不那麼好,在我依舊有些模糊的視野中,斯內普轉得踉踉蹌蹌,甚至必須要停下來,扶著額頭稍微緩一緩才行。
他在做什麼?
斯內普的身影變得越來越朦朧,在他旋轉之時,我發現他的臉色也越來越白,甚至,越來越痛苦。
我扶著牆艱難地站了起來,腿依舊有些軟,耳鳴嗡嗡,手已經放在了門把手上,隨時準備出去叫人。
在最後一次旋轉中,我聽見一聲不祥的爆裂。
斯內普的身影好像被橡皮擦擦掉一樣,一點、一點地準備消失。但在消失的過程中,他的左肩衣袖突然開裂了。
隨之從開裂之處噴出了殷紅的鮮血。
斯內普身體的其餘部分漸漸在淡化,可他的左臂鮮明依舊。
我不知道這究竟是什麼情況,也根本不懂為什麼我唯物主義的人生會突然被迫目睹這樣的場景。
但我漿糊一樣的腦袋中閃過這樣一個念頭:
如果他就這樣消失的話……那他的左臂,是不是會留在這裡?
斯內普要失去自己的左臂了嗎?
我鬆開了門把手。電光火石間,我的身體做出了烙印在記憶中的舉動。
我撲了過去,在橡皮擦將斯內普完全擦除之前,死死地抱住了他的腰,把他從虛幻中拖了回來。
一聲痛苦的悶哼,我們重重地栽倒在地。
斯內普沒有消失。他躺倒在地上,胸腔劇烈起伏,臉色就像是那天在手術台上一樣差。我哆哆嗦嗦地撐起自己的身體,雙手劇烈顫抖著,動作麻利地去扒他的衣襟。
“你的,你的胳膊,有沒有受傷……”
他想把我推開,但現在他的力氣也沒比我大多少。我們拉拉扯扯,推阻間,我將他的長袍褪到肩下,露出他大片白皙的肌膚,還有留下恐怖鮮紅印記的左肩。
一個圓環樣的條帶從上至下框住了他的肩膀,像是切割前做的標記,還沒有乾涸的血跡順著這圈鮮紅的標記向下淌落,滑入黑袍中再看不出痕跡。
我伸出手,輕輕捏了捏那道痕跡。他皺起眉頭,身體一顫,聲音乾澀又虛浮:“你彆動。”
他抬起完好的右手,握著那根細長的黑棍子點上他的左肩,看得我再度頭腦發昏。
“這是,這是什麼?”我發著抖問。
“愈合如初”
他念叨著這句話,奇跡般地,那道鮮紅印記消失了。
我揪著的心驟然一鬆,還好,這根棍子看起來並不會傷害我。
解決完肩膀,斯內普抬頭看向我,語調平平地說:“從我身上起來。”
我低頭一看,有些驚恐地發現我好像整個人坐在了斯內普身上,我們的距離近得都已經超過了患者和醫生該有的安全距離,而斯內普現在衣衫不整,露出大半個肩頭——他的衣服還是我扒的!
啊啊啊啊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我有醫德!我沒想故意玷辱他的清白!
我雙腿發力,但試了第一次,沒站起來,反而栽倒在他身上,臉還砸在了他的胸口。
簡直像故意的一樣。
我:…………
斯內普:…………
“對不起!!!”我慘叫一聲,“對不起,我換個方式!”
我慢慢地轉過上半身,趴倒在地,像小狗一樣慢慢地往牆邊爬。
“我能站起來!”我像是自我證明一樣說,“我可以!”
窸窸窣窣,斯內普自己整理好了衣服,率先站起。然後他走到我身邊,一隻有力的手抓住我的右臂,把我整個人提了起來。
順著他的力氣,我倚靠到牆邊,勉強站穩。
然後我就和他大眼瞪小眼了。
我張開口,一連串緊急事件驟然爆發後,好不容易緩一口氣,剛才那些事裡的疑點紛紛擠到我的喉嚨口,等待著一個連珠炮一樣提問的機會。
“你——”
“彆問問題,你知道太多隻會丟命。”斯內普抬起那根細長的黑棍子,對準了我的臉,“我必須要讓你把剛才的事情都忘了。”
我看了看那根黑色長棍,艱難地咽了口唾沫,渾身發軟,聲音帶了點哭腔:“你要殺了我嗎?”
“不。”斯內普說,“我隻是讓你把遇到我的事情都忘了。”
我想繼續問他是怎麼能做到讓人精準地忘記一段記憶的,難道是通過放電刺激?但是想起他剛才說的知道太多會丟命,我突然有了一個古怪的猜測:
這人不會是特工吧?
這樣就能解釋他為什麼受傷那麼重還沒有家屬,神神秘秘,身體素質很好,醒了之後馬上就想走,還有這種能迅速讓傷口愈合的高科技小棍子……
他是007,詹姆斯·邦德!
那我是不是成邦女郎了(狂喜)?
懷著這樣的念頭,我平靜下來,忽然問:“那,你可以讓我額外多忘記一段記憶嗎?”
斯內普挑起眉毛。
“我……我有嚴重的創傷後應激障礙,就是俗稱的PTSD。”我儘量快速地解釋,“以前我遇到過一次暴力事件,有人拿著刀衝到醫院,然後我就被……雖然沒死撿回了一條命,但之後我隻要看到有人在我麵前掏出什麼東西對著我,我就會非常恐懼,雙腿發軟,耳鳴,眩暈,就像、就像剛才那樣。”
斯內普沉默地盯著我,我希冀地抬頭看著他:“你能不能……能不能順手幫幫我,讓我把被砍的事情忘記?”
一陣讓人心跳加速的寂靜。片刻後,他點了點頭。
我笑了,釋懷地放鬆下來:“謝謝,謝謝你。”
“一報還一報。”斯內普平靜地說,“儘管你是個麻瓜,但你是個善良的麻瓜。”
哎,麻瓜是啥?
他向前走了一步,木棍抵住我的額頭,我閉上眼睛,準備迎接最終令人解脫的寧靜。
“下午好,斯內普,呃,斯內普教授。我是來看看你的恢複情況的,赫敏說你應該已經醒了,我覺得我得來看一下你的身體情況,然後告訴你現在的局勢——你在乾什麼,斯內普教授?”
我睜開眼,斯內普愕然地回過頭,在病房的窗台邊,一隻銀亮的牡鹿歪著頭看著我們。這頭漂亮的、夢幻般的生物微微張開口,發出了一名年輕男子的聲音:
“你是在準備攻擊你的管床醫生嗎?”
接著,我聽到斯內普發出了令人心驚膽戰的咆哮:
“哈利——波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