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寒山彬彬有禮回了個嗯:“現在可以把手鬆開嗎?”
束星搖:“好嘞。”
那一天束星搖又知道了,“不遠了”就是花費整整兩個時辰的腳程。
她半途問居寒山,師尊,你不能帶我用個遁術嗎。
然後她收獲了居寒山的一句,忘了,下次一定。
到了劍塚,束星搖看了一眼黛色的天空,將視線緩緩下壓,慘白的月光下,隨處可見光禿禿的墳丘,沒有墳碑,也沒有劍,冷風陣陣,空氣裡有不易察覺的香灰味。
“師尊,你不會要我挖墳吧?”束星搖狠狠皺眉。
“拿劍總要付出行動。”居寒山安撫性地回答。
“可是這樣很不尊重死者。”
“沒準他們希望被挖出來,作為劍靈,重見天日。”
“真的嗎,那您怎麼不挖。”
“我已有本命劍。”
“可我沒見您用過。”
“那是你沒見過,”居寒山被戳到了痛處,把話題往回引,“多說無益,你去看看哪座墳對你有吸引力。”
束星搖捧著金蛾曉日慢慢走過墳間小路,懷裡的劍發出陣陣嗡鳴,她納罕道:“師尊,我以為您的劍是死物?”
居寒山跟在她身後,步履穩健,全然不像她那樣深一腳淺一腳,還時不時拿金蛾曉日探探路。他解釋說金蛾曉日沒有劍靈,但常年被他用精血溫養,所以沾著點靈氣。
束星搖的關注點拐了一下,“您每次喂它幾滴精血啊?”
居寒山可能覺得她問題多,不肯答了,“有對劍的感覺嗎?”
束星搖不很喜歡他這種說話方式,不是回避問題就是把問題拋回來,不過想想也是奇怪,居寒山可是二十多歲的真仙,當世仙道第一人,怎麼就收了原主當徒弟。按照她的記憶,原主的修道天賦其實不高。
束星搖敷衍了兩聲,繼續琢磨原主,她是以劍入道的,可主修丹道。要說修丹道吧,房中亂七八糟擱的全是劍道功法。束星搖不是沒想過惡補修行心法運行幾個小周天,但是完全不記得心法。
忽然間有一道尤為清亮的劍鳴聲傳至耳邊,束星搖循著聲音望去,四周荒草拔得很高,幾乎沒過人腰,判斷不出來具體是哪座墳裡的動靜,於是求助性地轉頭看居寒山。
居寒山指了個方位,束星搖慢騰騰地用金蛾曉日劃拉開草叢往那兒靠近。
等麵對麵了束星搖發現這座墳不是一般的墳,這座墳周圍浮動著暗香,不算刺鼻,她猜這位劍靈是女子。
居寒山尋一處背風口,把金蛾曉日要了回來,“不出意外就是這座墳。動手挖吧,說不定能睡個回籠覺。”
束星搖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自己的手,因為在外麵待了幾個時辰,手指被凍得通紅。她沒再說什麼,找準了方位,把裙琚攏了攏,跪在土堆上就開始挖。
至少土質很鬆,能挖的動,束星搖苦中作樂地想。她確實沒想過自己還有刨墳的一天,還是徒手。不過束星搖真沒法子,就近幾日的相處,居寒山這人麵冷心更冷,她但凡說既然這樣那我不要劍了,他鐵定能回你一嘴既然如此你還學什麼劍。
思及此,束星搖加快了速度,用平常語氣問:“師尊,你覺得我徒手挖墳的誠意足夠打動這把,不是,這位劍靈嗎?”
她抬眼稍微看了一下,看見了居寒山三點一線的側臉。束星搖沒有看呆,她隻覺得滿心滿腔的酸,生吃了個檸檬麵不改色的那種。居寒山二十多歲境界臻至真仙,說氣運之子天之驕子絕不為過,要知道當世除去居寒山本人滿打滿算隻有三位真仙,還都是上百年道行的前輩。
一位是太一劍主付雲柯,再一位是天虞劍宗秋意濃,最後一位是東洲雲麓裡婁近月。
束星搖手挖的暫時性喪失痛覺,決定席地而坐,歇一會兒。她估摸著自己這可憐的進度,再挖兩個時辰說不定能收工。回籠覺是睡不了,能沐浴就好,束星搖再次看一眼手掌,沾滿泥土,辨彆不出原先的顏色,指甲蓋裡也進了不少泥。
她腦子裡靈光一動,朝居寒山看了過去,調了幾個角度,終於看到了自己想看的,居寒山覆眼的白綾在逐漸暗下去的月光下是半透明的。她喊了一聲師尊,等居寒山注意到她,給他指指眼睛的位置,“您那兒,透光了。”
居寒山反應過來,解下了白綾,束星搖意識到他要做什麼的時候立刻把頭扭了回去,繼續刨土,秉持著不多問不多看就不會出事的心態,沒有再關注居寒山。
天空泛出一層蟹殼青的時候,居寒山重新係好白綾,想看看束星搖的進展。束星搖仍然跪在墳丘上,兩人的目光在空中碰了一下,束星搖的下嘴唇動了動,好像在說什麼,居寒山上前了幾步。
這時一道劍氣拔地而起,劍光如白虹貫日,刺目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