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應淮拉了一下束星搖的劍,示意她看那堆骨頭灰燼:“正常難度就是摸瞎走迷宮,時不時給你整點兒妖獸當驚喜。像他這樣,就是難度升級。看。”
盧星宇摁了一下眉心。
“所以還是你強盧星岩。我怕蛇......”束星搖看著那堆餘燼下一條條拱出粗壯蛇身的黑蛇,尾音打顫,實在咽不下被懼意逼到嘴邊的火咒:“火陽四光,離朱!”
正常的用法是,將一縷真氣注入對應符篆中,配合咒術用的。但束星搖芥子袋裡要用的和有用的一個沒,不用的倒是大堆。所以她隻能直接用活血中真氣催動火符。
束星搖一把推開盧星岩,這回把右邊手掌割破了,灑向黑蛇盤踞之地。鮮血如同被剪碎的緋紅花瓣,輕盈地旋落在地,沾上血的地方開始迅速燃燒,極致高溫的氣浪拂麵而來,讓束星搖有種衝進火場的錯覺。
黑蛇的嘶聲有種痛苦的意味,束星搖看著其中一條的翡翠色裂孔瞳仁,無端覺得裡麵囚著十二分惡毒。
盧星岩繞到右邊,小心地碰了一下她染血的衣袖:“你生氣了嗎?抱歉。之前在迷宮都是我一個人走的,盧星宇說我就愛惹事。我以為你會跟著他們往前走。”
“沒事了。”束星搖好不容易才咽下去衝到嗓子眼的“火陽四光”,慢慢舔了一下掌心,舌尖品到一點苦澀,若有若無的甘甜縈繞在鼻尖,“你聞到血腥味了嗎?”
束星搖的話其實很奇怪,修道者的五感非常人能比,更何況她手掌上血流不止,同行的人沒道理聞不出味道。
盧星岩察覺到她問的不太對頭,但依然點頭:“你聞到的是甜味嗎?”
束星搖低聲道:“是。很甜。這不是被什麼吸血的妖獸咬過吧?”
盧星宇快步過來,一把握住束星搖的手腕,發現她的右手抖得沒完沒了,體溫比冰塊兒還低,“是失血過多造成的。”他用真氣幫束星搖止血,束星搖忽然抬眼看了他一下。
盧星岩引火燒骨的時候,周圍已經降落了不少螢火蟲,但它們飛的忽高忽低,光的痕跡隨之起起落落,束星搖抬手,在高低錯落的光影裡碰到了盧星宇的眉心。
鄭應淮離他們有幾步距離,盧星宇又高,把束星搖擋了個嚴實。所以鄭應淮沒看到束星搖在乾什麼。
他好像知道束星搖確實沒什麼修道者的基本認識,忍俊不禁:“彆擔心。失血過多的確可以弄點血恢複真氣來著。”後麵穿插了一句盧星岩的“隻要不覺得難以下咽。”這一句是他麵色古怪地看著束星搖後腦勺說的。
束星搖的手指沒有什麼溫度,但盧星宇麵色不變地搭著眼看她。他的眉心有極細的一道傷痕,像是被蛛網或絲線一樣的東西割傷。束星搖的真氣緩慢地送入他眉心的傷口。
束星搖輕聲:“你這裡有血。”
這句是謊話了。原先隻是傷痕,沒有滲出血珠,但束星搖先是把它摁出血了,然後再用真氣使其愈合。
束星搖把血用手指揩去了,退後一步,笑道:“好了。我們走吧。”
幾人沿原路前行。各懷心事,一路沉默。
因為盧星岩和束星搖對白骨的所作所為,之後的路走得要比之前慢許多。正如鄭應淮所言,後半段路妖獸襲擊的次數明顯多了起來,遠遠都能聽到大型妖獸奔走引發的地動。
好在盧星宇既會隨時拐彎又會選擇性抄小路,就算是迷宮也能知道終點怎麼走,避開了大部分正麵攻擊的妖獸。盧星宇的偷襲本領比起妖獸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就算真纏上束星搖,鄭應淮也不是吃素的,他那功法概括起來就兩個字,亂殺。
束星搖心不在焉。
她在想事。比如盧星岩到底幾歲,看著好嫩,但是很強,是定容早還是說是個天才。再比如說鄭應淮到底為什麼看著那麼貴,最大功臣是那雙丹鳳眼還是優秀的頜麵,最後她還是繞回了盧星宇給她止血的時候。
那個時候,那縷真氣的循環走向跟上次不一樣。形象點描述,用於治療的真氣一般是半開的環,進入傷口牽涉的經脈後,體內真氣可以補上那個半開的缺口,最終被同化為自己的。整個過程下來痛覺才會消失。
而盧星宇的真氣完全是個完整的環,雖然也修補了經脈,但那縷真氣因為封閉,所以被體內真氣逼出來,遊走在傷口處,痛覺一直存在。
束星搖覺得這不好,很不好,所以有點惱,就直接上手往盧星宇眉心處一口氣灌了好多真氣,完整的環那種。
現在她有點不安。她覺得自己空了張嘴,萬一確實有這種治療方式,隻不過痛了點呢。
束星搖正琢磨著,暗處射來一隻雪白的羽箭,鄭應淮把她腦袋往下一摁,她沒站穩,右膝蓋一下子磕地上了。隻見箭身平穩而迅猛地從她頭頂擦過,隻餘一道微微震蕩空氣的殘影。束星搖抬眼看時,箭頭已插入磚縫,箭羽哀鳴似的震顫不休。
“好厲害。”束星搖誠心實意。
“你眼光真的不錯。”穿丁香色細綾裙的女子從暗處走出,紫紗蒙麵,幽香冷冷,她朝束星搖盈盈見禮。這女子裙上栓禁步,一步一輕響,直到盧星宇拔劍,劍尖遙指著她,她才止步。
束星搖沒有一點劫後餘生的感覺,拍拍灰就要起身,鄭應淮扶了她一下。
“紅粉骷髏,白骨皮肉。天魔之一,空桑樨。”盧星岩低聲道。束星搖意識到這是在對她這個唯一不知情的人解釋。
“空桑少主,許久不見。上次在離火司水牢待的不夠痛快嗎?”盧星宇漠然。真是懂得往人肺管子裡戳刀子,束星搖對他刮目相看。
“哪壺不開提哪壺。不是找您談事的,我找她。”空桑樨笑得發上鳳尾銜珠釵微顫,語氣卻略含威脅:“君上要星垂秋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