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
束星搖當即沉默了,把那把沾了不少她自己血的劍往前一送,語氣恭敬:“您請。那個,您家君上沒說回去複命之前取我性命吧?”
空桑樨沉默了。
大家都沉默了。
束星搖硬著頭皮解釋:“是這樣的。我沒跟這把劍滴血認主。所以他在我手裡就是把劍而已。”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束星搖根本不知道這把劍是不是真的星垂秋野。是的話,反正垂秋野自己說了自己很強,不用替他擔心。不是的話,正好,左右不過一把劍。
束星搖腦子轉的飛快。看空桑樨這個不好惹的樣子,又是天魔這種一聽就很厲害的魔,又是什麼少主,都進過水牢了還能全身而退,犯不著跟她起衝突。最重要的是,真動起手來,那三個人沒有義務為了自己出手。
空桑樨的一雙含情目眼波流轉:“你很識趣。可我怎麼知道這把劍是真是假?”
束星搖答的鏗鏘有力:“您君上既然派您前來,想必一定對星垂秋野的下落已胸有成竹。斷然不會讓您白跑一趟。”
束星搖很滿意這個標準答案。明著暗著誇誇,誰不愛聽。
盧星宇收劍入鞘,禮貌地讓開一點。
空桑樨路過他時,挑釁似的哼笑一聲,傳聲:“想關我,下輩子吧。”盧星宇麵不改色。
空桑樨從束星搖手中取劍,染丹蔻的手指柔柔地搭在她腕上,附耳道:“妹,勸你趁早離開這群狗男人。男人沒幾個好東西。”這女人吐息如蘭,溫熱的氣息儘數掃在束星搖耳垂上,她耳尖瞬間紅了。
“姐,所以你家君上是女子咯?改天介紹一下唄。”束星搖馬上沉浸式扮演角色,也湊人耳邊小聲說。
“怎麼還想套話呢你。”空桑樨吃吃地笑,一把推開了她,不知道從哪兒變出個長梢角弓,扔給束星搖:“見麵禮。”她說完就身形化黑霧,重新隱入暗處。
束星搖把弓收到芥子袋裡,走到鄭應淮前麵:“沒記錯她剛才是對著我的腦袋射的箭吧。”
“是這樣,空桑樨喜怒無常的,不過還是比其他天魔好。至少她美。”鄭應淮幫她把地上那支箭拔出來,遞與她,有點想笑又不敢:“我猜你拉不開弓?”
“你真懂我。”束星搖一臉讚成。她錯開鄭應淮,追上已經開始往前走正準備出迷宮的盧星宇,悄悄問:“所以空桑樨在水牢是你行的刑呀?”她問的細,直接從逮捕跳到了行刑。
束星搖不認為盧星宇是逮捕的,從直覺上判斷,她覺得那張冷俊臉更契合行刑。要說逮捕,八成是盧星岩負責的。
“你想說什麼?”盧星宇不答反問。跟居寒山一樣,不過有區彆,他這是默認了吧?束星搖不確定地想,於是清一清嗓,壓低聲音道:“我右手疼。左手都不疼的。”很好,你做到了,束星搖,多麼委婉的暗示。
盧星宇冷笑:“長長記性吧。你身上幾處可以劃破的?”
束星搖頓了一下:“你說話好不委婉。”雖然寡言冷麵,但開始態度還很溫和,現在是怎麼,遇到故人被勾起真性情懶得偽裝了還是什麼。束星搖貧瘠的想象力限製了她的胡思亂想。
該不會這家夥不喜歡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這種行為吧。
但是,束星搖驚覺自己應該先道歉再從道德製高點進行發言,正欲補救,對方的聲音就清清楚楚傳來:“我是不委婉。委婉的家夥得讓你把眉心摁的掉塊兒皮。”
後方傳來盧星岩的嗤笑。
束星搖很會給對方找優點,譬如說這句話其實要表達的是他沒有生氣,隻是有點子無語。於是她端正態度:“對不起。我知道錯了。”好像有點乾巴,她想,然後祭出最後一招,示弱:“但是我真的很疼。從上麵摔下來,全身都疼。你都不知道我是怎麼咬著牙堅持走下來的。”
她的語速很快,根本不讓盧星宇有半點插嘴的餘地。盧星宇用劍氣蕩開堵在出口的白骨堆,在四處撲棱的灰塵中,隨著陣陣海潮聲,天光乍現,照得灰塵都披上一層輕盈的暈彩。
“下次不要跟彆人說了。”盧星宇不緊不慢地回應,“很多人不吃這套。”
這還當上老師了,束星搖暗暗想,麵上依舊不顯,很乖覺地笑:“那你就是吃唄。”盧星宇知道了,她屬於是哪種人,不能給好臉色的人。不然她會很煩人,是那種小動物一樣的煩人,存在感不強,但是殺傷力極大。
束星搖自己也知道,但架不住她嘴快,說話比思考快。唉,跟著居寒山也就能讓她練一個字,慢。
看天色是白天,一碧如洗的海在底下洶湧著,但海天交彙之處的月輪與日輪的影子交疊在一處,幾乎讓人分不清。
平台寬闊的出口前空空蕩蕩,隻有頂上垂下來幾根細細的藤蔓,布滿了尖刺,鄭應淮用劍把它們挑開一點,方便束星搖過。
束星搖踩著碎石,拽住鄭應淮的袖子,往下一看,驚得把頭縮回來,五官皺成一團:“好高。我們啟程的話,不會要從這兒躍下去吧?”
想想也知道,玄洲不安全,唯一鄰近的滄海島不能借道,隻能先拐去人間八都。至於怎麼去,當然是乘船。束星搖已經猜到了他們會選擇的方式,打劫。據她所知,玄洲的海域等於是人間八都中最北的海域,但凡是個凡人都不會出海。
玄洲又是海外十二洲唯一的的孤洲,靈氣又稀薄,鮮有修道者來。一般在這片海域航行的,不是妖就是魔。
盧星岩有點調笑的意思:“答對了。你不要害怕,到時候眼睛一閉一跳,我肯定能接住。”
束星搖半蹲半跪著往前麵看逐漸沉落的月輪,月光鋪陳在海麵上,水波的邊緣都顯得毛茸茸的,她顯得有點呆:“不是啊。我能跳。我就是在想,你們奉命追查蜃靈,居然也沒領個代步法器什麼的。”
她懂得時刻從現象看本質:“所以說司裡肯定覺得以你們的實力完全搞得定吧。”
鄭應淮第一個拋棄組織:“沒,我是要回去,途徑瀛洲遇見他們了。”
盧星岩不願搭理她:“你話可以少點,束星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