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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星搖做好了後半夜可能隻能睡一會兒的準備,但是沒有想到這裡會有蟲子。
荀曉給她準備的客房乍看乾淨整潔,家具古樸雅致,不是會有老鼠的樣子。所以滅掉蠟燭之後,束星搖半醒半睡著,一開始沒太在意偶爾能聽到的那種極其細微的聲音。
聽上去就是沒必要關心的“小”動靜。
可能是風湧進屋內吹動珠簾,可能是屋簷下燈籠裡的燭花爆裂,也可能是更遠處的人聲。迷迷糊糊的時候,什麼都可以被錯讀成一種合理的聲音。束星搖困得什麼都比喻不起來,隻是覺得是很正常的,夜裡的聲音。
直到房梁頂上傳來一聲清脆的,某種圓珠子似的東西落地的聲音,束星搖一個激靈立刻清醒了過來。視野慢慢從一片白茫過渡到了頭頂。
事實上束星搖當時完全沒有意識到她聽到了什麼。她隻是踩著繡鞋想去關窗,因為月光潑在地上亮得很顯眼,就不經意低頭看了一眼。
地上爬了一隻死蟲子,不過束星搖分不出這種蟲的種類。
確實是死了的蟲,但還在爬動,束星搖眼光掃過來的時候,它定在了原地。束星搖於是對著那雙美麗的、昆蟲的複眼笑了一下。
“你好,小蟲子。”
她所有對於昨天夜裡的記憶隻剩下了屋裡有蟲子這個事實,次日用早膳的時候她跟荀曉提起來屋裡好像有老鼠。
荀曉短促地啊了一聲,捏著的瓷勺碰到了碗壁。
小姑娘神情略帶著局促不安的意思,偷偷拿餘光看了看說完這話就自顧自喝甜湯的束星搖,見她沒有要表述更多不滿或者生氣的樣子才低聲說話:“應該不會的呀......寺廟上下我每天都會打掃的。”
束星搖微微點頭,回應道:“這樣啊,估計是我做夢夢到老鼠了。”
她視線飄飄忽忽的,從房梁的形製落到了地麵。今早荀曉進來打掃的時候,她還在床榻上扣手指出神,沒有注意到昨晚窗下的位置還有沒有彆的東西。
兩人各懷心事的沉默著。
荀曉努力在不發出聲音的前提下把飯吃的快些,但難免會發出瓷器相碰的細微聲音。束星搖沒有往她這邊看,自然不知道荀曉為了不打擾到她的思緒的諸般嘗試。
直到荀曉把桌上的梨花木食盒收拾好,跟她交代了一聲慢慢退出去,束星搖才往她那邊看了一眼。
束星搖饒有興趣的看著荀曉腦後的發辮,看那些墜著精巧銀飾的發梢在光下輕輕搖晃。
“你覺得她有問題?”
被她用燭台壓著的一張宣紙忽然立了起來,折疊成小人兒的模樣,蹦躂到束星搖眼前,揮舞著三角形形狀的胳膊問道。
束星搖沒評價祂這小紙人兒的粗製濫造程度,隻是笑了笑:“不是啊。她有沒有問題可不在我的考慮範圍內。我在想她是那個地方的人。”
“她那爹看起來是中都人士。不過她跟她爹長得沒有一點相似之處。我覺得很有意思啊。”束星搖慢慢說著,俯身靠近桌案,然後一巴掌把紙人拍倒。
“!”
紙人最後掙紮著變幻本體的形狀,束星搖於是隻用手掌摁壓著,也不做彆的什麼了,仔細觀察祂從紙人重新變為一張宣紙的過程。
“雖然我不是很在意有人監察我,不過剛剛你說錯話了。”束星搖側了一下頭,目光沉沉地望向庭院中的一樹花,連瞳孔裡的光都要被那些生長著的黛色陷進去。“為什麼要揣測我的想法呢。少主?”
束星搖的話變得譏誚,連末尾那聲恭敬的少主二字都染得格外惡意。
確認紙人的意識被完全剝離出去之後,束星搖將那張宣紙隨意疊成紙鶴的形狀,就擱置在了一旁。
桌案上有筆墨紙硯,因為剛剛被當做飯桌,這些物件都堆在束星搖腳下。束星搖把這些東西撿起來,放在桌上一一擺好。
束星搖會寫毛筆字,但她不會磨硯。
於是她自燭台下重新取出一張宣紙,平展於書案上,捏著毛筆開始了漫長的發呆時刻。
大約得過了兩個多時辰,束星搖不緊不慢的站起來,從屋裡找了一本閒書,捎帶上就推門走了出去。
門推開半截,束星搖抬起來的鞋子頓了一下又放回地上,身子僵在原地。不知道什麼時候立在門口的公子哥反應不過來,猛地看見束星搖的臉,受了一下驚,踉蹌著往後退了兩大步。
“你怎麼不進來?”束星搖皺眉。然後看見公子哥神情無辜的指了指門上的禁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