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壇中間的空地上,什麼都沒有。
蘇眉不死心。
蘇眉在地上戳戳劃劃,蘇眉在地上找陣眼,蘇眉在地上敲敲打打。
蘇眉意識到自己似乎找不到通往那一邊的路。
蘇眉沉默了。
蘇眉燒了一張請神符聯係晏來知。對方的聲音一如既往欠揍,什麼事,蘇眉咳一聲,是這樣的巴拉巴拉。
蘇眉把這邊的狀況簡明扼要地告知晏來知。
晏來知在那邊倚在榻上,指尖輕壓在棋盤上,若有所思,噢,這樣啊。
“你試一下把上麵炸開。”
蘇眉狐疑地看一眼不知道多厚的冰層,不放心地多問一句,你確定我不會被砸死。
晏來知換手扣住棋案邊,語氣淡淡,充滿嘲諷,假如你真的要把自己的名聲搞成第一位被雪崩壓死的四時主,我舉雙手雙腳讚成。
蘇眉屈辱地聽從了晏來知的建議。
他提腕喚劍,劍氣輕而易舉地浸入冰層,就像在上一次靈氣末法時,死意浸入修道者體內那樣輕易,輕易絞斷了它們。刺骨的寒意網住了蘇眉。
無數、無數帶著涼意的冰晶、雨珠、還有雪粒,緩緩傾落,如同夜色,將地下的一切淹沒了。
蘇眉在意識到這裡要塌陷之後,迅速用靈氣護體,免得真被壓死。
這怪不了他,他□□並不強大,甚至是“虛弱”。
冰層被劍氣蕩開之後,才露出了真實的石壁頂。密密麻麻的黑色洞眼,麵積極小,隻容許小型動物經過。遠遠望去,會有種被一堆怪異眼睛注視的錯覺。
但那確實隻是洞口而已,隻是太過狹隘。
蘇眉拚命喘著氣,手腳並用,從雪裡爬了出來。他身上那件墨藍色長袍已經變皺,衣擺上的玉墜和旁的掛飾不服帖地揪成一團,像被打濕半邊羽翅的蛾。
四周全是霜色,蘇眉本就眼睛嬌貴,現下更是被明亮的反光刺的眼睛生疼,眼睛眨的飛快,隻得仰麵去看頭頂。
什麼東西,蘇眉喃喃自語,然後他意識到,這些東西是什麼,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不是更有價值的。有用的是,整個地下實際上都是空的,就像被挖空了心臟,隻剩下骨架在支撐的某種反現實存在。
即便是修道者,也要遵守或者說不能違抗一些現實因素,比如憑空造物,再怎麼造物,其實際仍是有物可憑依的。當然,蘇眉想,不排除某些家夥修習的功法有取巧的作用,譬如說先借再償。
“所以賀逐微那女人在地下乾什麼……真當自己是地鼠嗎……”蘇眉不可置信地說著,順手朝石壁頂捅了一劍。
緊接著,爆發了一場尖叫。蘇眉驚呆了,這並不是他因為看見數以萬計的蟲子從洞眼衝出來的震撼而發出的聲音,但隨後,蘇眉也短促、淒厲地尖叫了一聲。
“鬼啊——!”
他這時候看出來了,那些蟲子都是妖獸,妖氣不是特彆低微那種,簡而言之,這些東西都是大妖。可據他在太行道所知,南明離火司應該已經在對妖獸進行最後清繳了。
所以這是什麼?南明離火司集體叛變勾結異族準備奪權了?
一瞬間,蘇眉腦中想到了不下十種可能性。但他來不及想得更多,那些蟲子利刃似的吹向他的身後,更直線的距離,同時經過他。蘇眉感覺自己要被切成一條一條的了,太疼。
振翅聲共鳴,嗡嗡、嗡嗡,和未曾消散的鼓聲一起,在蘇眉耳邊不斷震蕩。蘇眉抹了一把鼻血,決定不再管這裡,直接回鳳麟洲。
他是真的這樣打算了。
他不是什麼迎難而上和不怕麻煩的人。雖然說其實他不是不能解決這些玩意兒並找到賀逐微,但有時候事情的不順利就會讓他想換個工作做。
其實仔細想想,易霜霜給他安排的一直都是隻用動手不用動腦的工作。
但他正欲燒符開陣之前,一道石榴紅身影乘劍而至,雲朵一樣輕盈,同時那股迎麵而來的鋒銳劍意朔風一樣凜冽。蘇眉本能地警備起來,下一刻就被紅衣的女孩子拽著衣袖整個人拉起來。
騰空的瞬間,蘇眉覺得對方力氣可真大。她身下的劍速度奇快無比,走勢筆直,沿反向衝至石壁頂端,沿途所觸的獸蟲紛紛被削成齏粉。
臨近重重洞眼,紅衣少女不退反進,不但沒有人體麵對危險的下意識閉眼和退避,反而發出明顯飽含暢意的尖叫。紅衣翻卷如雲,那少女吹了聲清脆口哨,音調輕鬆而愉快,很快便有回應。
鼓聲在同時消失了。
他們衝進了石壁更深處,蘇眉狠狠閉眼,不願去看自己會撞上什麼。
即使預料到自己會平安無事,真正平穩落地後,蘇眉還是遲遲不肯睜開眼睛麵對現實。
“快睜眼看看吧我們到地方了!”
女孩子家的尖嗓,在蘇眉耳邊來回晃蕩。蘇眉睜眼,紅衣少女的浮誇耳墜在光下閃了一道亮色的光,他一點點挪動視線,看向對方雖淺,但極富感染力的的笑渦。
你有病啊,蘇眉吸了一幾口氣,罵道。
束星搖拚命忍住想笑的欲望,對不起嘛對不起嘛,她笑得前仰後合,最後還是用手指蹭了一下蘇眉的臉頰,你臉上臟臟的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