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5
地下的靈氣異常濃鬱。蘇眉並不常來太行道,不確定此處是靈脈還是說因為彆的人為原因。
他沿著狹長的甬道一路向下,放開靈識感受地下的真氣波動,發現幾乎全部真氣都在躁動,其中還夾雜著一股細絲般的陌生真氣,既不屬於妖獸,也不屬於海外十六洲。
待雙腳落到實處,蘇眉冷嗤一聲,心想賀逐微和易霜霜兩人默契的很,易霜霜不可能無緣無故讓他來頂賀逐微的班,但她什麼都沒給自己透漏。這算什麼?同僚之間也要算計一場?
但蘇眉素來不喜糾結自己同僚的垃圾人作風,直接轉眼去看麵前。
一方祭壇,樣式古樸,看起來是用死物骨頭堆砌。幾張長條桌案,垂到地麵的桌布大紅大綠。那祭壇占地麵積很大,襯得桌案的排布非常擁擠。
這裡不暗,甚至明亮如水的鏡麵。蘇眉抬頭望去,石壁頂是凍得數不清層數的冰層,晶瑩剔透,有些冰淩的光澤能用嬌豔欲滴來描述了。
蘇眉質疑性地又望了一眼某個地方,不是錯覺,有一朵顏色極淡的花被凍結在冰層之中。因為太淡,幾乎要與冰雪融為一色。
他是個想到什麼就做什麼的人,心有好奇,索性一個飛身拔地而起,清正劍光在手腕上纏繞跳躍。
劍光相當含蓄地收著勢劈向那塊堅冰。
冰晶如他所願碎成更加細微的顆粒,簌簌飄落。他伸手,那朵仍被保存的生機勃勃的花被他收攏於掌心。
花莖纖長,花瓣層疊,入手冰涼。其實是很普通的花瓣啊,蘇眉麵無表情地看著手心,大概是鳳麟洲隨處可見的品種。叫什麼來著?
他不記得了,鳳麟洲的記憶,對他而言已經過於久遠,幾乎像上輩子。
就在他若有所思時,靜得令人不安的地下深處傳來密集的鼓聲點,沉悶而厚重。在這樣緊湊的鼓點中,蘇眉覺得自己的心臟也在這樣緊迫跳動。
他念了幾遍清心咒,才慢吞吞地尋起來鼓聲的來源。在祭壇的後方,隔著不知多厚的石壁。
他運聆風術,清氣化風,嘗試與賀逐微取得聯係。
賀逐微是他們這批人當中涉獵“術”最廣的,蘇眉當時說肯定是因為她是人間八都的土丫頭,隻學的會術悟不透道,當即就被晏來知陰陽怪氣他學東西還沒賀逐微快。
蘇眉記到現在,不是因為他記性好,是因為他小心眼。
就像蘇眉預感的那樣,賀逐微在這附近,而且人也沒有太大危險,甚至於語氣鎮靜。蘇眉?她那邊有風聲,還很大,隱約有什麼東西被擊碎的雜音。賀逐微啊,蘇眉喊他,賀逐微嗯一聲,你還沒有死我真是太高興了,蘇眉的語氣突然拔高了幾個調,很愉悅的,太行道這事兒結了之後我的報告卷宗就交給你了啊。
蘇眉,在長久的沉默之後,賀逐微出聲了,聲腔淡,你記得吃藥,雖然裴熙照人不行,但她開的藥管用的。
蘇眉有種被戳脊梁骨的痛感,破口大罵起來,一點形象也不顧了。
賀逐微習以為常,單方麵掐斷聆風術。
“他罵的可——“
賀逐微對麵的少女笑吟吟的,頰側的笑渦美好又靦腆。那是束星搖,她踩著看不見的、由自身真氣搭成的細線,在兩岸懸崖之間的空蕩處娉婷而立。
”真難聽。”
束星搖淡淡的評價道。仿佛剛才的興趣盎然,隻是捧場。
賀逐微抱劍而立,聲音聽不出喜怒:“我相信你能比他罵出更難聽的話來。”
束星搖樂了,仙子,你真懂我,但是在外麵我不怎麼罵人,維持好形象需要勞心費神,毀掉一個正麵形象隻需要稍微一推。就倒了,她歪了一下頭,笑容更深。
相當孩子氣的動作,但束星搖年歲雖尚輕,心思卻不單純,這樣倒顯出幾分做作。
賀逐微聽出來了,跟束星搖這種人繞彎子隻會被牽鼻子走,於是單刀直入正題:“說吧,你的來意。”
唔,束星搖真的認真思考了一會兒,語氣含笑,要借道,但是發現了有意思的事情?
太行道怎麼會有妖魔呢,你們是在圈養,還是說是同謀,束星搖自顧自說了下去,我,她頓了一下,語氣裡有明顯難以自拔的愉快,有點好奇吧。
“這個理由足夠我跟你一起了嗎?”束星搖微笑,那張笑臉像一幅做工細膩的假麵,隻有唇邊的笑渦才讓這副麵孔生動起來。
賀逐微垂下眼簾,情緒被掩在睫毛下麵,束星搖沒等多久,聽到了嗯的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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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幾十秒的短暫聆風術,還不足以讓蘇眉判斷出賀逐微的準確方位。
他的思路明晰,賀逐微此刻的四靈二十八宿方位,跟他的差不太多。至於到底要怎樣到她那裡——把一切斬斷就好了。
就在他準備暴力拆卸這麵石壁的時候,鼓聲再次響起。鼓聲綿長,餘音不絕,仿佛同時捶打著他的心臟。
蘇眉下意識停下手中靈氣的凝聚,耐著性子聽了下去。
這次的鼓聲比上次要更流暢,蘇眉覺得像是某種祭祀用的奏樂,因為——特彆邪門,聽著聽著就有一種情不自禁跟著哼唱的念頭。
簡直洗腦。
蘇眉一邊跟著哼曲調,一邊引劍氣結印,戳拉一下把劍插進祭壇附近的地麵,然後硬生生把它撬成了兩半。
準確來說,是滲入祭壇下方的劍氣,自下向上,將祭壇劈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