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俞,怎麼乾啃麵包啊?”張醫生站起來去拿來了果汁。
注意到一直沒說話的俞溫臉上有些泛紅。
“小俞,不舒服嗎?是昨晚著涼了?想什麼呢。”張醫生放下果汁,走過來摸了摸她的腦門兒。
“張姐,我沒事兒。”俞溫這才回過神來,趕緊揮了揮手,順便把腦子裡的雙人摩托畫麵也揮掉了。
早餐很可口。
她快速吃完了。
半杯牛奶卻握在手上一直磨磨唧唧沒喝淨,她時不時看著表。
來到海城之後,心思都在醫院。
平時六點多,即使常班她也出門了。
院裡的看門大爺都知道,她最積極。
其實,俞溫也並不是就要積極表現什麼,因為有個蓓蓓一直牽掛著。
現在蓓蓓已經被人領養了,她明白這對蓓蓓來說,是天降的幸運。
然而,少了份牽掛,俞溫突然有些不適應。
張醫生輕輕敲了敲桌子,仿佛看穿了俞溫的心思,“小俞啊,今天外科應該人很多。如果兒科那邊不忙,你今天過來跟我一天班。”
“好,我去張姐那邊幫忙。”俞溫點點頭。
張醫生:“小俞,我要回去了,這些年摸索到的幾種外科特殊的診療處理方法,我希望能多傳給你一些。”
俞溫很意外,眼睛裡閃過一道渴求知識的光芒。
“畢竟,兒科醫生,其實在醫院裡是個全職。需要的技法技巧最後是要覆蓋全科室的。”張醫生一直語速溫和,笑得很坦誠。
“張姐,要回寧川了?”俞溫第一次知道。
“是啊。本來就是一年援藏,是我自己報的。一晃三年了,還真舍不得。”
張醫生告訴俞溫,“女兒高中要回國念,我們老院裡照顧,已經找了接替的人,這周末就走。”
平時在醫院裡,每天忙得人在飛,俞溫還是頭一次聽張醫生講家裡的事兒。
張醫生的家庭跟她的人一樣,溫馨暖人。
“不過啊,我們寧川新來的小大夫跟你同歲,是個剛實習下來的愣頭青,除了滿心的熱情勁兒,技術上,跟小俞可是差遠了。到時候,你幫我多照顧他一下。”張醫生說著話,把她的小徒弟也介紹給了俞溫。
俞溫也替張姐高興,可頓了頓,“海城醫院沒了您,外科主任就沒人了。以後,海城這邊……”她總是能替患者操心,這份心讓她口無遮攔。
“小俞啊,彆擔心,咱們這行啊,最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呢。”張醫生微笑著輕輕按著俞溫的胳膊。
張醫生慢慢喝著熱茶,聽起來有些老生常談的調子,但俞溫喜歡聽張醫生說話。
其實,一年前為止,海城一直有個老主任。
從醫三十多年,人高望重,來到海城就是要乾到退休埋骨的。
但是後來,家裡添了小孫子,人也是要享享天倫之樂。
所以老主任年滿六十的時候,還是被勸著退休回老家。
張醫生看了看表,繼續說:“當時,咱們院裡,很多人都跟你一個想法。以為海城醫院的天要塌了。這沒了老主任,該怎麼辦。”
“就是那個時候,小傅主動援藏的消息傳了過來。”
張醫生擠著眼睛,悄悄笑了笑,“不瞞你說,我當時心裡也打怵,那麼年輕的小傅,還傳聞是京市的小少爺,這來到海城,能行嗎。”
“然後呢。”俞溫忘了看表,也不顧上班時間了。她聽故事聽得太入迷了。
“然後,老主任跟小傅的交接其實隻有一周。”
張醫生很自豪地說,“老主任退休那天,一個勁兒感慨說,後生可畏。哈哈,他那個倔老頭子,在醫院一輩子,還是第一次誇人呢。”
張醫生告訴俞溫,傅主任沒有什麼適應期。
老主任離任的第二天,他就把海城的天重新頂了起來。
海城的天,不但沒塌。
反而更廣更高。
這一年,一下子成了這方圓百裡唯一的三甲醫院。
如今海城醫院艱苦的醫療條件,簡單老舊的醫療設備,很多申請都是破格過的關。
張醫生越說越熱血,“從來不接心臟大手術的海城醫院,如今像你看到的,沒有接不來的心臟手術了。”
俞溫聽著,也跟著氣勢鼓舞起來。
她也察覺到了,甚至旁邊幾個省市,還有人慕名而來。
俞溫第一天上班就記得,傅主任的手術表排的很滿。
幾乎上班的日子,每天都是上下午各有一台手術。
“那,傅主任他一個人,不休息,頂的過來麼。”俞溫喝完了牛奶,剛好有敲門聲響。
“援藏不是一個人的事業。我要走了,今天說的有些高調。傅主任也不是一個人,小俞,不是還有你麼。”
張醫生拍了拍俞溫的肩膀,朝著門口努了努嘴,“小傅也有家人。他的家庭不容易。需要更多的理解和關照。快去吧。”
俞溫突然被點名,臉上微微紅了,卻是莫名心潮澎湃起來。
聽張醫生聊了一早上的傅主任。
一出門再撞見傅主任,俞溫這次主動打起來了招呼。
傅主任走在前麵,沒說什麼。
俞溫看見樓下的梨花樹上,梨花散儘了。
她有些刻意地指著梨樹說,“雨過天晴啦。可惜梨花都打落了。”
“嗯。”走在前麵的傅主任隻回了一聲。
俞溫追了上來,跟在身旁,“對了,早飯很好吃的。聽張姐說做飯的人很厲害呢。”這句稱讚,也是真心的。
“那是他老本行。他就是個廚子。”傅主任的回答不冷不熱。
俞溫暗自點頭,“廚子也很了不起。”她還快了幾步繞到前麵,仰著脖子,伸出了大拇指。
傅主任隻勾了勾唇角,沒說話。
想起張醫生出門前叮囑的,傅主任也有家人,“……他的家庭需要理解和關照。”
俞溫笑著露出貝齒,聲音嘹亮,“傅主任,其實,我能理解你的家庭。你不願意多說也沒關係。”
傅主任垂眸看了她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