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個人圍坐一桌,算上蓓蓓每個人都吃得很開心。
隻有俞溫一個人揣著事兒滿心忐忑。
坐在蓓蓓旁邊,她隻對著蓓蓓微微笑著。
蓓蓓前麵的小碗裡,也是意麵,似乎煮地粘稠,是軟軟的通心麵。
她塞得嘴邊滿滿地,一口下去嘴角邊塗了一圈牛奶,有了白胡子。
小家夥自己樂哈哈,逗的一桌人氣氛不錯。
俞溫一直沒動刀叉,她拿起毛巾幫蓓蓓擦了把嘴。
“小俞,你怎麼不吃啊,小江的手藝很好的,等他回家了,你可就吃不上了。”張醫生嚼著比薩讚口不絕,“小江的媳婦兒可是好口福。”
“張姐,你知道江廚有妻子?”俞溫聲音不大,但還是問得有些唐突急促。
“當然啊,小俞你沒看見小江手上明晃晃的光圈婚戒啊。”張醫生自己笑著,“一看就是個務實的好老公。”
婚戒,倒是早就看見了……
俞溫自己搖了搖頭,沒法解釋。
傅主任也不說話,一個人卷著意麵,吃得倒是矜貴。
“俞醫生好像是誤會我跟傅欣書了。哈哈哈。”
江廚黑著自己,主動開了個玩笑,“高中的時候,天天跟他在一起,還真被同學拿來開過玩笑。”
之後,他認真地回答道,“我過來陪蓓蓓幾天,後天一早跟張姐一起走。”
“江廚也是寧川人?”俞溫還是很拘謹,聲音很小。
心想:還好沒說出什麼過格的話……
生怕被看穿了心思一樣,她這會兒不敢正視對麵的傅主任了。
“不是的。小傅是照顧我,特意讓小江繞遠送我一程。”張醫生說著話,從包裡拿出來了兩個酒瓶子。
“援藏三年,戒酒也三年了。這是老鄉送的青果酒,小江,幫我打開,咱們都嘗嘗。”張醫生把瓶子遞了過去。
張醫生這是實話,成了海城的援藏醫,日夜都懸著心,要隨叫隨到。三年來,她滴酒沒敢再碰。
江過取了酒杯來陪飲,暢飲起來張醫生援藏的段子也多了起來。
吃完了小碗裡的麵,蓓蓓已經開始揉眼睛打哈欠了,伸著手一直拉著俞溫不放。
“我去幫蓓蓓刷刷牙,你們慢慢吃。”
俞溫一直想找個機會離開桌子。
這會兒借著蓓蓓非要她陪著的理由,她迅敏地跟著蓓蓓進了粉色小臥室。
“張姐,你跟江過慢慢來。醫院如果有事兒,我得過去,我就不陪你喝了。”
“先去看看蓓蓓吧,有小江在就夠了。”
“……”
俞溫還在輕拍著蓓蓓,聽見了身後有傅主任的腳步聲。
她手上沒停,也沒敢回頭。
“蓓蓓已經睡了。”身後的傅主任,聲音很輕。
俞溫把手從蓓蓓身上挪了下來,依舊沒回頭。
“不是要罩著我麼。”傅主任的氣息就在身後,“怎麼?連飯也不敢吃?還是,江過做的不合胃口?”
俞溫想說困了,要回家休息。
還沒開口,肚子不爭氣的叫了下。
“張姐後天就走了,你回去跟她坐會兒吧。”傅主任單手揣在兜裡,摸出來了手機。
俞溫腳下的拖鞋好像有千斤重,她慢慢拖著,挪著寸步。
“醫院來聯係了,我出去一趟。”沉聲落下,傅主任的腳步先挪開了。
聽見大門一響,傅主任人一走,俞溫輕快的小鹿一般回到了桌邊。
咦?
她的那份意麵還沒動,就沒了。
“俞醫生,你等一下,剛剛傅欣書非讓我再給你熱一下。我這就拿來。”江廚擦了把手,很快又端上來了熱氣騰騰的一份麵。
聽張醫生聊地愜意,又有美食誘惑,沒有傅主任在眼前了,她快速拿起了叉子。
張姐已經空了一瓶子的酒,臉頰微微泛紅,比平時話更多了些。
“小傅其實是個熱心腸子,就是那張嘴,也不會說幾句暖人的話,這都當爸爸了……”
“張姐,你知道傅主任領養了蓓蓓?”這句話俞溫憋了一晚上。
“當然知道啊。早上你來拿藥,沒看見蓓蓓?”張姐跟江廚繼續碰了碰杯子,“蓓蓓身上的小衣服還是我幫著選的呢。”
俞溫快速整理了傅主任領養了蓓蓓的爆炸信息,“可是、傅主任他一個人,怎麼能領養蓓蓓呢?”她最不懂的就是這一點。
張姐放下了酒杯,“是啊,我也擔心。早上不是跟你說了麼。他的家庭不容易,需要咱們多照顧著。”
俞溫這下子是跟上了。
終於完全跟上了!
張姐早上跟她說的“傅主任的家庭需要理解”,原來說的是蓓蓓。
的確,不容易。
江廚放下酒杯,也在旁邊附和著笑道,
“其實,傅欣書這個人,認識快二十年了,我都沒聽過他張口求人。這一年來,為了蓓蓓,我們這些朋友都被他物儘其用了。”
“他到處托人幫蓓蓓找領養家庭,沒想到最後還是他自己當了爸爸。”
“這真是難為他了。蓓蓓是心臟疑難病患者,很難找到領養家庭。然而,想控製住蓓蓓的病情,隻有融入正常家庭才有希望。”張醫生歎了口氣。
俞溫默默吃著麵,哽咽了下。
她還差點兒誤會傅主任跟江廚的特殊家庭,因為不能有孩子,才會領養個可愛的小女孩兒。
現在明白了緣由,隻覺得連抬頭看江廚都羞愧染麵。
“我一開始還擔心小傅是個單身男性,領養不了小女孩兒。通過蓓蓓的事兒,才知道原來他已經結婚了呢。”張姐越說越嗨,一轉身卻沒看見傅主任的人。
“喂,說著話,人呢。小傅哪兒去了?”張姐回頭看了看已經早已沒了人影的玄關。
“傅主任剛剛好像接了個短信,說是醫院有事兒,他說回趟醫院。”
俞溫邊吃邊答。
原來,傅主任簽下一份婚姻,隻是為了領養蓓蓓。
她的心仿佛也被蹂踏了一下,最軟的地方,楚楚作痛。
如果相親那天,知道是這個理由,她會接受的更坦然。
張姐掏出來了手機,“不對呀,醫院沒叫他啊。剛剛是我給他發的短信,怕吵醒了蓓蓓,讓他叫你來吃飯而已。”
“這……”
俞溫放下了叉子。
張姐越來越帶勁兒。
“小江,你熟悉他,你跟我們說說,小傅的妻子是什麼樣的人啊?嫁給他這種24小時都待在醫院裡,家裡還領養個孩子的丈夫,也是不容易吧。”
江過隻捧著酒杯,瞥了眼俞溫,開懷笑著沒接話。
俞溫深埋著頭,大氣都不敢喘。
張姐借著酒勁兒大膽猜測,“小傅從來沒提過,還是單身一人來援藏,不會是河東獅那種嚇人的女人吧。很有錢卻很醜……?”
這時,身後傳來的聲音低沉淡雅。
“不是。我妻子很溫柔,也很漂亮。”
俞溫悄悄瞥了眼剛進門的傅主任。
她搓了搓鼻子,熟悉的白襯衫上透過春風拂過的梨花香,帶著一股淡淡的煙草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