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馬 六方來使,一半仇家(1 / 2)

——什刹子

皇家馬場,位於上庸城西郊,是一處草肥土沃的廣足之地。

陳良玉與謝文希打馬來到東策門,謝文希晃了下腰間的龍頭金牌便長驅直入,記冊的太仆寺員未敢阻攔。

從東策門進去,入眼是一望無際的草場。

遠遠看見各色的旗幟迎風飄著,有肅穆的鼓聲傳來,駿馬爭相馳騁。

謝文希調了下馬韁,將馬頭往一條山道上引。

什刹子背靠大虞山,三麵圜丘,因地勢低窪,常年潮濕溫暖,如今已入深秋,放眼望仍是一片茵茵綠草的夏日景象。

從大虞山泄下的麋鹿河穿過馬場東部,搭了一座朱雀橋,過了橋便是南囿行宮,是給皇室遊幸歇腳的地方。

她們所在之處正是南囿行宮的一處偏殿,架在山崖邊上。

拴了馬,從漆紅的欄杆處往下望,視野豁然開闊,什刹子全貌儘收眼底,場上的喧嚷也聽得清楚。

謝文希解開係帶,將幕籬隨意地擲在地麵的矮幾上,道:“這地方是父皇特意為我母妃修建的,旁人可沒機會上來。”

陳良玉笑道:“那臣女今日就借了長公主的福氣。”

馬場中央是柵欄圍起來的大片空地,柵欄外築著高大的三麵台,堆滿了熙攘的看客。正北麵單獨隔出的略高於四周的席位,喚馭獸台,判官端坐其上。修在崖壁上的朱古色長廊亭列坐著各方來客,伺候茶水點心的宮人來來往往地忙碌著。

馴馬倌們穿著護身軟甲、頭戴銅胄騎在馬背上,高舉著中心一點紅的草靶有序地穿梭。

握著大弓的少年翹楚同樣馭著馬,拉弓,架箭,箭離弦,又是一陣激動人心的歡呼。

陳良玉向下探著頭,道:“看穿著,是北雍的人?”

謝文希應道:“不錯,今年騎射這個叫步其君的可謂出儘了風頭,任誰對上他都占不了便宜。”

陳良玉朝對麵廊亭望了望,亭中間坐著位金蟒紅袍男子,野性地編著發,發尾綴著些彩色羽毛,不是她那個死對頭翟吉又是誰?

往右看,便是南洲王梁丘庭,此刻正撐著下頜打盹,一副吊兒郎當扶不起的模樣。陳良玉深知他的偽裝,皆是虛晃。

其餘的席位,便是東胤與夾在三國中間的異族部落,奎戎、樨馬諾和酋狄。

那一帶的草原與大漠原本林林總總地分布了二十幾個部落,北雍與凜朝開戰的這些年,除了東胤中立,其他部落也沒閒著,大部落吞並小部落,重新劃分了領地與勢力範圍,現在隻剩九個了,如今來的這三個便是九個部落裡最強勢的。

翟吉與梁丘庭同時察覺到什麼,一齊朝這邊看過來。

這處偏殿離地麵不過十丈高,蘊著暖氣,樹木尚且算得上蔥鬱,將陳良玉與謝文希隱於其中,對麵連個人影也看不到。

陳良玉目光轉了一圈,又轉回步其君,道:“這便是翟吉的底牌?”

謝文希淺一頷首,道:“怎麼樣,陳大將軍,點評一番?”

“可圈可點。”

謝文希掩口輕笑,道:“我猜你想說的是,不過爾爾。”

陳良玉背過身,倚在欄杆上,偏過頭瞧謝文希,挑了挑眉,道:“知我者,莫如長公主也。”

說罷兩人相視大笑。

偏殿屋脊後的林深處來了人,不知是哪家的夫人相約閒步。

此處冷清,人言清晰可辨。

“說是交流切磋,可誰不是憋著勁兒呢,關乎大朝臉麵的事兒,鬆懈不得。”

另一位夫人接上話,道:“可不是嗎,咱們這些婦道人家瞧著是那些個孩子比試,看個樂兒,他們跟咱們看的可不一樣,一個個緊張著呢,我家裡頭那位還說,這是什麼…國強國弱的爭鬥。”

待殿後人聲行遠,陳良玉和謝文希才覺二人竟雙雙斂氣屏息,噤若寒蟬。

陳良玉拳抵了下鼻尖,欲遮蓋突如其來的氣氛升溫。

不知其所以然,隻叫人麵紅耳熱,像極了偷歡男女遮遮掩掩。

偷情?

陳良玉淩亂了。無端端地怎會想到這個詞,令人費解。

倉惶向外在尋了一方轉移措意的去處。

“那個孩子是誰?”

謝文希順著她的目光往馬場一側看過去,一個騎裝少年背著弓,站得挺拔,正全神貫注地調著弓弦。

步其君下了馬,那少年就緊跟著進場了。

“嶽正陽,城陽伯第七子,今年這些孩子裡,隻有他尚能與步其君爭個高下,這不,都巴著他們兩個能對上,今日可算是如願了。”

“你在宮裡怎麼消息比我在外頭還靈通。”

“哪裡有比宮裡消息更靈通的地兒,我左右被困著,便叫司籍抄錄下賽事進程,每日呈與我看。”

她們趕得不巧,這一場已是少年組最後一回角逐。

嶽正陽身形利落地翻上馬,馬遂然奔跑起來他手一背,從箭簍中取出一支箭,搭弓的姿勢蒼勁有力。

一箭射出,箭頭穩穩紮在靶心,贏得滿堂喝彩。

陳良玉點頭讚許:“是個苗子。”

“有興趣?”

“不多。”

談笑間,見幾個夾著獸皮坎肩的漢子驅著一輛四馬並拉的沉重禮車過來,用繡著北雍印記的黑綢布遮著,依稀可聞裡麵有什麼東西撞擊鐵欄的聲音。

似有猛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