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他是質子?質子要被嚴格看管在皇權之下,但外男要住進宮中一般都是要先淨身的,想必他本人應該不太樂意。
於是豐國在國都劃拉了一處宅邸給他,再派侍衛把守,就是蕭府。
這麼說,久居皇宮的三公主“薑狸”憎恨常年住在宮外的質子蕭淮舟。
這太不合理,兩個基本見不上麵的女男應該沒什麼機會發展出愛恨情仇。
也不太可能是“薑狸”發現質子的間諜屬性後為國除害。
總不會是得知自己皇姐愛上敵國皇子後替姐斬斷情絲吧?原主與大公主的見麵次數屈指可數。
中間應該還有很多故事有待探索,薑狸現在無法調查清楚這份殺意是哪來的。
不,可能不僅僅是殺意。
如果原主也當了一回殺手呢?
薑狸突然起身,嚇了宮人們一跳。
侍女湊上來噓寒問暖,薑狸接過茶水,敷衍說自己好多了雲雲,又揉著太陽穴,狀若無意地問其中一人:“三天前我好像從陛下那領回了個出宮令牌。”
被問到的侍女叫流雲,正輕拍著薑狸的背:“是的,三天前上巳節宮宴,陛下誇殿下詩作得好,便特意賞了殿下。”
“陛下不止賞我一人的,這幾日頭疼記不真切,你還記得嗎?”
她完全沒有記憶。
她這裡服侍的人不算多,這名叫流雲的侍女總在她頭疼的時候第一時間問候,想必那天宮宴也伺候左右。
流雲:“回殿下,貴人的事奴婢不敢忘。那日宴會辦得好,陛下高興,賞了各位皇子公主,又誇了太子功課。啊,因為救人有功,也賞了幾位近衛。”
薑狸大膽猜測,上巳宮宴這種能夠大秀肌肉展現大國風采又不怕被竊取機密的場合,皇帝定會邀請質子。
綜合皇姐剛剛提到“上次你也看到了”,可以推測質子就是這個被救的人。
猜不準也沒關係,用詞模糊一點。
“沒有賞蕭淮舟嗎?他那天很辛苦吧。”
流雲露出疑惑的神色,很快又眉頭舒展,回道:“或許本應該也是要賞的,但蕭殿下不慎落水又被救上來後,很快就離開了,應該是怕感染風寒,先行回府了。蕭殿下身子骨……不宜走動,這次之後,應該很久都不會再進宮了吧。”
說著,流雲又捧出一碗杏仁蛋羹,薑狸遞出空茶杯,接過碗吃了起來,邊吃邊聊。
薑狸:“真是可憐。說起來他是怎麼落水的,他走之前有說嗎?”不是她推的吧。
“說是不熟宮中布置,自己失足落水了。”
自己失足?他得病成什麼樣才能虛空到此。
薑狸今早在湖邊逛半天,也沒見哪裡有失足的空間。
薑狸三五口吃完了蛋羹,便說自己要休息了,讓侍女們都下去。
流雲覺得奇怪,自己在公主身邊很久了,還是第一次和公主聊這麼多話。
不過,變開朗是好事,回頭還是要勸勸公主不要諱疾忌醫,不要以為她沒發現,這幾日公主喊著頭疼,藥卻沒吃下去。
殿內終於隻剩下薑狸一人。
第一天已經把寢殿搜過一遍了,原主的生活實在簡單,沒多少書,沒多少首飾,沒多少貴重衣物,甚至也沒有什麼特殊愛好,待人接物也和外表一樣,像一隻受驚的兔子。
本來她覺得這樣的人設實在無趣,連當遊戲裡的NPC都嫌不夠深刻,頂多是潦草添上的背景板。
但現在,如果是兔子急了要殺人,事情就變得很有意思了。
薑狸很想知道她的動機和手法。
她肯定不會把凶器隨便放抽屜裡,應當也不敢藏在疏芙宮外。
假設宮內有暗格,且這個暗格不能被身邊的宮人發現……
薑狸重新回到床上躺著,眼睛看向床的頂部。
自己容易觸碰的,難以為人所知的地方。
一個深宮公主日日夜夜都會麵對的地方。
第一次在這個世界睜開雙眼的那個時刻。
最終,在那些繁複的雕花間,在靠裡側的兩片飛簷中間,薑狸掏出一支箭。
準確來說是一支弩|箭,小臂長,箭頭帶血,血跡已經乾透了。
在看到箭的第一眼,一股懊悔在心底彌散開。
是原主的情緒。
弩,確實很適合“自己”這樣瘦弱的人搞暗殺。
那天天氣晴朗,無風,宮宴的座位大概率是固定的。
很適合遠程狙擊。
但如果是“自己”用來殺人且成功了,尚且應該不會變態到留下作案工具,提高被告發的風險。
何況蕭淮舟隻是落水而無出血,肯定是在某個環節失敗了。
暗殺失敗之後,這箭反過來刺向“自己”,“薑狸”帶著不甘死去,倒也很合理。
唯一不合理的地方就是,“薑狸”為何會死在自己床上,為何會身上無傷?
!
一直被薑狸當成背景音的顱內低語驟然變大。
好吵。
薑狸的頭劇烈地痛起來,青筋突出,剛擦乾淨的冷汗又開始直流。
她雙手捂著後腦,整個身體蜷縮在一起。
已經感受不到手和軀體的存在了。
腦子好痛。
頭骨好像被一萬把錘子重重地敲擊,似乎她的頭是雞蛋,裡麵的小雞已經發育成熟就要破殼而出,它全身都長滿了喙,不斷地啄。
不斷地啄。
不知過了多久,疼痛漸消,她的頭骨依舊完好,而顱內的聲音漸漸清晰——
“Hello,你好,你好,薑狸,能聽到嗎?”
?
“薑狸,你死在殺他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