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庸臉沉著，他先是深吸口氣，似乎給了自己好大的心理準備後才揮手散去元寶如意。他右手微張變換出一把刀，這把刀刃如湛水，隱隱還包裹著一層膜。

妖神右眼微眯盯了會：“是把好刀，耀日月光華，神氣四溢。”

他說著話鋒一轉，扯唇笑道：“不過財神爺，您這手抖的可有些厲害，莫非是太重了，不如您那元寶如意輕。”

這句話本是諷刺，但從他嘴裡說出來卻聽不出有半點諷刺的意思，反而還有些沉重。

晏庸舉刀指他：“彆那麼多廢話，手抖可不代表刀抖。”

妖神揮袖：“好吧，我也有一把刀，可與你一試，鬼手。”

晏庸看去，妖神肩膀爬上一隻斷手，這斷手已是骷骨。他又仔細看了兩眼，應該說是斷臂，隻不過小臂處被磨成了刀。

晏庸又開始皺眉，雖說才見到這妖神不過半柱香，但他都懷疑自己要把皺紋給皺出來了。

“你這怎麼用，拿又拿不了。”

妖神手一揮，這鬼手轉著圈在他右掌下：“可以用的，隻不過方式有些不同。”

晏庸決定不再與他廢話，於是甩刀向上朝他飛去。

妖神也飛身向他而去。

一時間，這黑壓壓的天空裡隻有一抹黑紅色的身影和金光閃閃的身影。

一道自上而下，一道自下而上，最後相撞在一起。

這鬼手看著不如正常的刀那般威武，但卻不可小覷。

晏庸剛偏臉躲過這刀柄，卻不曾想這鬼手詭譎且鋒利的抓著他的脖頸，他本以為會被硬生生扯下一大塊皮肉。誰料想這鬼手隻是輕柔的撓了他兩下。

晏庸麵無表情的翻身後退揮刀一氣嗬成。

這刀氣勢如破竹，雖說沒有傷到妖神，但卻斬掉他的一點衣服碎屑。

妖神不在意的偏臉看他：“你的刀歪了。”

晏庸右手抖的不停，甚至愈演愈烈，他連忙用左手死死按著。

妖神那雙赤紅的眼似乎在窺視他的內心：“你在懼怕，懼怕拿刀，生死關頭，死亡邊緣，竟也消除不了你的恐懼嗎。”

晏庸沒說話。

妖神道：“不如你與我一同開啟日月之鏡，好消滅掉這令你恐懼的天下蒼生，如何？”

晏庸背刀而立，他道:“絕無可能。”

妖神挑眉道：“為何，明明三界這般對你，你為何還如此相護？”

晏庸脖頸上的血汩汩而流，鬥笠白紗早已血跡斑斑，他道：“三界是我的家，雖說它有些不完美，甚至還有點黑暗，但我絕不可能放棄它。我要做的隻是儘力喚醒它，喚醒三界眾生失去的真善美，仇恨如毒蛇，執念如惡鬼。我絕不會抽刀向柔弱的三界眾生而去，我隻會抽刀向強者而去。”

周圍先是寂靜，隨即傳來一陣笑聲。

“哈哈哈哈哈哈，”妖神大概平日沒怎麼笑過，此時皮笑肉不笑的看上去很令人不適，“如果要換做另一個人，我定要笑他可笑愚蠢甚至還可憐可悲又可歎。但如果是你的話，我無半點異議隻有追隨。”

他這般說著，又看了眼晏庸的神色，隨即道：“你敢肯定自己這是心懷大義而不是恐懼、憤怒、掙紮、沉默、無可奈何、直到自我安慰到妥協呢。”

他這句話聲音較小，還頗有些小心翼翼的感覺。

晏庸愣了下。

“我的財神爺，人都是自私的，人性之惡猶如無底深淵，當偽善成為大多數人，那麼你的清流就是罪惡，”妖神說，“你方才真的沒有撒謊嗎？不過沒關係，人連自己都騙，你無需覺得羞愧。”

晏庸沉默了會，隨即道：“我不是人，我如今是神，神沒有自私一說。我雖然不知你為何要毀掉三界，甚至連同族血脈都不顧，但隻要有我在，你就絕不會得逞。”

妖神身形一閃來到他麵前，那張獨絕的臉湊到晏庸臉前，他透過白紗望向晏庸的眼睛，輕聲道：“這世界從來都是如此，我的痛苦不會因為彆人比我苦就消除，神也會私視私聽私慮，心如欲壑，後土難填。禍莫大於不知足，咎莫大於欲得，這世界還有什麼是比人更壞的呢？你看這世間，苦難疾病疾苦虛偽，你可以去看，但不能說，隻能想，因為他們是人。”

晏庸看著他的臉沒出聲。

妖神輕輕拂了下他的白紗：“所以，還不如毀掉，毀掉這令人惡心的世界。”

晏庸搖頭：“從來如此嗎？從來如此就對嗎？難道就因為這個世界太壞了，我就要毀掉嗎？不可能，這世間的一草一木皆是希望，總有壞人，總有好人，我要真正的去愛這個世間，屆時，我才是真正的活著。”

妖神盯了他片刻，嘴唇勾了勾：“好，那我祝你萬事享通，逢吉丁辰。”

晏庸沒反應過來。

下一刻，妖神朝後飛去：“今日本尊心情好，就暫且不開啟日月之鏡了。”

話音未落他就消散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