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昭小姐還信神?”他離她更近一步。
“不像?”
“你更像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裡的人。”他凝視著她。
謝昭也湊近他:“對我感興趣?”
她語氣曖昧,實則在審視。
“當然。”
落地窗外是大片玫瑰色的晚霞,牆壁上塗了赤金色的夕陽,兩個黑色的剪影越靠越近。
他輕描淡寫道:“作為股東難道不應該了解一下新注資者嗎?”
“你說你從曼哈頓坐飛機過來?”謝昭突然轉變話題。
“怎麼?”
“撒謊,你從倫敦來。”
他聳肩:“就因為我的口音?”懶得掩蓋的英音,posh腔。
“不。”謝昭的手指從下而上攀上他的手表,一點沒有接觸到他的皮膚,隻是緩慢地轉過表帶。
“因為時差。”
英國與意大利的時差是一個小時,美國是六個小時。
“你的手表依然慢了一個小時。”
她靠得更近,手指虛虛地從他的領子遊曳至胸口,停在一片新濺的茶漬上。
指尖輕點。
“川寧茶。”英航專供。
“再對上航班時刻表,應該是希思羅機場。”謝昭輕輕撫平他衣服上的褶皺。
他垂眸看她,並不後退。
謝昭抬眼,對上他的眼睛:“你想了解我,我幫你省點力氣。”
她湊近對他的耳朵輕聲細語:“你隻用知道我不是好糊弄的女人。”謝昭的聲音輕緩,仿佛情人低語,但眼睛像蛇一樣冷冷地盯著他。
這是含蓄的警告,他目前為止的試探已經讓她不滿。
如果他接下來敢擋她的道,她一定會解決掉他。
兩人靠得很近,他的視線停在她嘴上,再上移到她的眼睛:“謝昭小姐像傳聞中一樣敏銳。”
他繞開她,走到窗邊,拉遠了距離。
“看來你沒少打聽我。”她微微挑眉。
“不公平,我對你可一點都不了解。”
他個子很高,眼簾低垂,懶散地看著她。
“那你想從哪兒開始了解?”
落地窗外的晚霞給他鋒利的輪廓勾了一層金邊。
他盯著她的眼睛,聲音越放越低,步步走近。他進一步,謝昭後退一步,後背抵到書桌,他一隻手撐在書桌上,並未把她困住。
謝昭的視野內是他的下頜線,清晰的喉結滑動。
他的脖頸修長,隻要她往前一步,就能咬到。
他俯身,視線與她平齊。
“不如從,我會不會從你的右口袋裡,拿出你所謂丟失的耳環?”他靠近她的耳廓說,低柔的嗓音像綢緞緩慢地摩擦她的耳朵。
謝昭在這一瞬間心跳加快,不知是因為謊言被拆穿,還是因為他靠得太近。
她臉微側,和他對視。
這一瞬,兩人氣息糾纏。
“現在我們互相了解了。”他嘴角帶笑,眼睛卻淡漠疏離。
“下次找東西,記得開燈或者拉開窗簾。”
他直起身,走到門口,公事公辦的語氣:“我就不打擾謝小姐休息了。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還有很多事務需要共同探討。”
“對了。”他打開門又回頭,眼裡滿是揶揄: “如果你想丟耳環,不要買旋背式。”
他有教養的嗓音令她生氣。
謝昭的耳環貴重,必須擰動旋背才能取下,一般不會意外掉落。
*
意大利的夏天太陽落得遲,晚宴開始時天還亮著。
釉青色的天連著海,一抹粉色的霞光沉在海平線上,遠處浮著藍灰色小島的剪影。
宴席就設在室外鮮花遍野的山坡上,麵對海景和夕陽。
陳董附庸風雅,座位次序安排參考十五世紀意大利舊貴族。謝昭作為最尊貴的客人,坐在女主人身邊。新股東就坐在謝昭旁邊。
宴席由一張張長桌拚接而成。餐桌裝飾用亞麻桌布搭配素色鍛布餐巾,很夏天的顏色,搭配著藤椅。
餐具是釉上彩瓷器,白底藍花的瓷盤。
餐巾疊成了主教皇冠樣式。
桌上銅花瓶裡是紫色繡球花 ,旁邊放著巴卡拉水晶雕,銀質燭台點著蠟燭,木盤上擺著當天新鮮綠色食材。頭頂的樹枝上拉著細繩吊著小巧的水晶吊燈。
吊燈光,燭光,玻璃杯和水晶雕共同折射出更多光線。
上來的開胃菜是粉紅玫瑰色的帕爾瑪火腿配綿羊奶酪。配的紅酒是巴貝拉葡萄酒。
謝昭側目觀察他。
他是唯一不喝酒的人,隻要了一杯桃汁汽水,此時全神貫注地用吸管喝透明杯子裡冒泡泡的粉色飲料。
按照這裡的禮儀,上頭一道菜時要和坐在自己左邊的客人交流。
謝昭和梅夫人寒暄。
“聽說謝小姐和新娘是中學校友?”
索菲亞替她答:“是呀,我們小時候在日內瓦的寄宿學校。”
謝昭點頭微笑。
當然是假的,謝昭成年前的經曆全是偽造的。她中學時在窮鄉僻壤,她的父母幾度不讓她上學呢。
隻不過當你對一個有求於你的人撒謊,說自己和她是校友,她會毫不猶豫地相信。
所以哪怕中學時從沒見過她,索菲亞也堅信如今身份尊貴的謝昭是她的校友。
謝昭微笑:“不過不同屆。”這樣可以減少對方追問細節。
梅笑道:“真是巧了,聽說表侄好像也是讀過這個學校。”
謝昭警鈴大作。
夫人看向他們:“你們兩同齡,讀的應該是一屆?”
謝昭立刻撇清:“恐怕不是,我讀書早。”
梅夫人說:“不管怎麼說,兩位是校友一定很有共同語言。”
陳表弟坐在一邊,仿佛若有所思的樣子。
謝昭用叉子把盤子裡的火腿翻來翻去,就是不進嘴。她開始快速回憶背過的背景資料。老師,學生名單,滑雪比賽。
來不及,她還需要爭取一點時間來完善她虛構中學經曆的細節。
謝昭連續抿了幾口紅酒。
這個男人很危險,隻要她說錯一句就會立刻被拆穿是冒牌校友,連同著她以前的身份一起被懷疑。
難道她剛到這裡幾小時就翻車?
其實緊張的也不止是謝昭一人。
這位陳先生也不願意聊這段瑞士同窗故事,和謝昭一樣,他也沒有讀過瑞士的寄宿學校。
因為他壓根就不是陳家的表弟,新股東。
他是陳董請來抓內鬼的測謊專家,江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