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之間,二人都沒說話,隻是默默地行進著,直到四個小時後,終於走進了現代社會的輻射範圍。
他們進城了。
在燈紅酒綠,五光十色的城市夜景中,往來人群穿梭不息,每個人都像行路匆匆,像是急切地從一個站點去往另一個站點的旅人,他們好像都有明確的目標。穿著傳統服飾的禪院甚爾和理沙不說格格不入,也是相當陌生的,這是兩個人都不了解的事物,不過事出有急,沒人有空關注這些。
禪院甚爾叫停一輛出租車,那熟練的架勢,讓理沙錯以為他對外麵世界的事物都很了解,頓時放下了懸著的一顆心,又見黑發青年沒有絲毫猶豫的就帶著雪少爺進了停下來的黃色車廂裡,她也提著裙子鑽進了前排。
“……去哪?”司機回頭看了一眼,本來想用稱呼,但這三人組實在是奇怪,打頭的黑色青年下眼白過多,加上嘴角的疤痕,更顯的凶惡,更彆提他還穿著和服,渾身帶著莫名其妙的飾品,就像混道上的無業青年,旁邊還有一名穿著純白衣衫的少女,如果不是青年背上背著的孩子,他多半以為這是什麼誘騙無知少女的現場。
不過,看那個孩子的樣子,多半是生病了,估計是帶著弟弟去看醫生的吧。
禪院甚爾報出一個地名,將灰發小少年身子擺正,放在兩人中間。
不過,山中雪沒什麼力氣,處於昏迷之中,就算靠在墊子上,也不自覺往兩邊倒,原本是往甚爾這邊靠,不過這家夥身高太高,又不懂得遷就病人,實在是不舒服,還是理沙發現了他在不舒服的樣子,將他平放在膝蓋上,抱著他的頭。
沒過多久,幾人就到了目的地。
這是一片相當熱鬨繁華的街道,不過,繁華的不是人流,而是背後的往來交易。
司機到了目的地,將幾人放下,就迫不及待地離開了,看來他也對這裡避之不及。
禪院甚爾沒在意這些細節,他輕車熟路地帶著兩人七繞八拐地找到了一處隱藏在巷子深處的事務所。
“孔時雨!”禪院甚爾毫不客氣地大力敲門,梆、梆、梆,三聲震耳欲聾。
屋內的男人額頭鼓起一個‘井’字,什麼也不用說了,鐵定是那個討厭的沒有絲毫情商可言的禪院甚爾,他難道沒看見門上掛著的‘休息中’三個字,不知道最好不要在休息時間打擾彆人麼?!
禪院甚爾當然看到了,不過他下意識忽略了而已,繼續鍥而不舍地大力敲門。
“夠了!我沒有可以給你的任務!”孔時雨終於忍受不了他的騷擾,開了門,出乎意料之外的是,門外站著的不隻是禪院甚爾,還有一個陌生的少女,他頓感奇怪,但並沒表現出來。作為一名合格的黑市情報販子,他能做到現在,靠的就是什麼時候該問,什麼時候不該問的識趣。
“孔時雨,幫我聯絡醫生,我知道你有渠道。”雖然是求助,但在禪院甚爾身上,很少能夠得到低聲下氣的態度,此時也不例外,一句問句愣是被他帶上了肯定的語氣。
名為孔時雨的男人挑了挑眉,用輕飄飄的眼神將禪院甚爾從上到下掃視了一圈,直到將他看得渾身都不自在起來,才堪堪收回視線,轉身進屋,“進來吧。”
門沒關,禪院甚爾自動理解成是可以進入,很自然地走了進來。
穿著一身西裝的中介販子走到辦公桌前,拉開抽屜找到一張聯係方式,拿起電話撥通一個號碼,片刻後,便對客人道:“我已經聯係好了,醫生馬上就到,不過,說真的,你這麼關心,這孩子不會是你的種吧?”
“我像是生得出這麼大孩子的人麼?”禪院甚爾忙著去查看灰發小少年的狀態,對於孔時雨,隻是敷衍道,“不會牽連到你的,麻煩我們已經甩開了。”
等到再次醒來的時候,山中雪發現自己被放在沙發上,身上蓋著不知是誰的衣物,伸手去摸,額頭好像已經不燙了,臉頰的發熱也沒那麼嚴重了,身旁的座椅上趴著的是一名穿著白衣的女子,熟悉的發香味,正是理沙。
山中雪感覺自己身上並不黏糊糊地難受,估計是理沙給他擦了身體,這會,他也不想吵醒理沙,於是躡手躡腳地從沙發上起身,走到洗漱間。
鏡中那張臉十分熟悉,正是他從小看到大的那張,然而,不知為何,透過陌生的鏡子去看時,他竟然察覺出了幾絲陌生之感。
五歲之前的記憶早已模糊不清,五歲起直到現在,他一直都生活在禪院大宅,接受的是咒術師相關的教育,而現在,他卻離開了那個古老的家族,與他真正的親人麵對新的世界了。
甚爾和理沙,甚爾還好,理沙完全是他一意孤行帶出家族的,他真的,能夠憑借自己的能力讓他的家人理沙幸福嗎?
在迷茫中,他忍不住伸向鏡中的灰發少年,手碰上鏡子的那一瞬間,水霧凝結成冰,並逐漸自他的指尖為中心,向四周蔓延開來,薄薄的一層,像是蛋糕表麵的糖霜,煞是好看。
卻也掩蓋了灰發少年逐漸變得堅定自信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