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沈微微挑眉，對這人的行為並不感到意外，甚至是習以為常。

頗有一種：“啊，不愧是他”的感覺。

裴寂本就是他從魔窟裡撿回來一手帶大的孩子，從小就表現出了對他幾乎說的上是偏執的占有欲，甚至在後來愈演愈烈，直至失控。

明明是注定孤家寡人飛升成神的命，卻動了幾乎所有小世界裡徒弟都會動的念頭：

他想要對師尊以下犯上，想要那抹月光隻落在自己身上，不給彆人照射到半分。

這裡已經沒有外人。

裴寂仿佛又變回了在林沈膝下那個十幾歲的孩子，兩步並作一步衝到了冰棺之前。

“師尊……”

他腦子裡明明有很多想說的，搭在冰棺上的手並不敢越進，乃至整個身體都激動地在發抖。

男人赤裸裸的目光裹挾著貪婪，像是要將林沈整個吞吃入腹一般，視線不敢有片刻離開，仿佛擔心眼前人下一秒就會消失不見。

於是裴寂眾多想法的糾葛之下隻憋出來一句：“您身體可有什麼不適？”

“應該不是很好。”

身體無時無刻不在發出著下一秒就要垮掉的信號，林沈卻不以為意。

他更加苦惱的是自己分明已經選了個氣運之子大概率飛升的世界，竟然這都逃脫不開繼續給主角當工具人的宿命。

裴寂聞言卻是一下子急了，抓住那根脆弱的手腕，想要用神識探查。

“不必了。”

林沈不動聲色地把手抽出來，“如今是哪一年？”

他最不擅長應付裴寂這種類型的主角，可偏偏又是氣運之子，整個世界的走向如何全看個人，稍有不慎就可能黑化崩塌。

很多時候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從前試過強行糾正，卻總是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沒有成功，逼得林沈當時每天都在掰指頭算自己離死還有多少天。

這個世界給林沈的印象並不差，幾十年的時間裡朋友也交了不少，相信如果沒有裴寂這便宜徒弟的出現，自己的養老生活一定會十分愜意。

考慮到氣運之子應當是在仙魔大戰之後兩百年飛升的，林沈醒來就看見裴寂，便以為自己處於這段尷尬的時間。

其實也不是什麼大事，既然肩負了世界的氣運，那麼這便宜徒弟遲早都要離開，他等得起。

不過是回答一個數字而已，裴寂被林沈甩開手後有些落寞地低下頭。

聲音低沉的可怕，“一千兩百六十四年。”

林沈點點頭，準備計算自己需要倒計時多少天才能把裴寂送走。

哦，過去了一千……

“千”和“百”兩個字的讀音千差萬彆，所包含的意義更是十萬八千裡。

或許是萬年玄冰仍在散發的冷氣導致嘴角有些僵硬，林沈都快要維持不住以往在徒弟麵前的清冷氣質。

他沙啞的喉嚨終於吐出來幾個字，“什麼，多少年？”

肯定是自己聽錯了吧。

“一千兩百六十四年。”

裴寂握緊拳頭，語氣裡夾雜著他本人都沒有發現的委屈重複了一遍：“自那場大戰之後，已經過去了一千兩百六十四年。”

什麼是如遭雷擊！

明明頭頂上沒有厚重烏雲，林沈卻已經被雷的外焦裡嫩。

一千兩百年在這個平均年齡三百多歲的修真界，是一種什麼樣的概念？

根據記載，就算是最接近飛升的化神期最高紀錄也就是六百多年。

超過這個時間段的人，要麼飛升要麼圓寂。

也就是說，林沈嘔心瀝血培養的，集整個世界氣運於一身的，本來隻需要兩百多年就能得道飛升的裴寂，在這裡生生耗費了一千多年？

這個世界在他死後究竟是發生了什麼啊？！

林沈表麵依舊不動如山，內心卻已經對裴寂失望至極，把他從便宜徒弟劃分到了廢物徒弟的範圍。

他閉了會眼睛接受現實，再度睜眼時用如從前一般的教導語氣問道：“你目前修煉至哪個階段？”

肯定是哪裡出現了差錯。

“化神期的大圓滿。”

行，比他死之前還高出一個大階段，一千多年好像也該到頂了。

林沈徹底無言。

“你……”是仗著自己是氣運之子和天道比誰命長嗎？

氣氛一時間很是緊張，裴寂看出來林沈的情緒了，主動地握住了他僵硬的手，似乎是想要用自己的體溫給捂熱。

他這回拽住了想要逃開的手腕，“徒兒日日夜夜守在師尊身旁，就盼著您能早日醒來。”

日日夜夜？

林沈教訓起人來毫不留情，“如果一千年都在我棺材旁邊打坐修煉……就連五靈根都能飛升成神了吧？”

畢竟是親手教導了這麼多年的孩子，若說對廢物徒弟一點感情都沒有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但也正因如此，林沈才會感到這麼失望，仿佛多年的心血全部打了水漂。

“裴寂。這麼多年你究竟做了什麼？”

“我……”他想要開口解釋。

“況且……”

林沈打斷了裴寂的話，“本尊剛才醒來時，你可不在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