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洛生眨眨眼睛，隨後拿起了一旁的蒲扇轉著圈圈。

他低下頭，手摸了摸臉上的麵紗，“嗯……總麻煩師兄多不好意思啊。”

“是麻煩……還是你又被他！”

裴寂的性格陰晴不定，在衛洛生出現之前是無差彆攻擊，直接用暴力宣泄出來。

而衛洛生出現之後，裴寂就有了定點沙包，小鮫人在他手裡總是會受傷。

單雲祐自知失言，拳頭不自覺地攥緊，“怪我這些日子疲於奔波，的確是怠慢了你。”

“沒事的師兄。”

鮫人搖了搖頭，打開砂鍋往裡頭添了幾味藥材，“隻是洛生沒想到……原來你和阿寂一樣，都是來了邵雪峰。”

他平靜的目光仿佛飽含深意，“剛才在入口見到師兄的時候，我還是真的嚇了一跳。”

空氣中彌漫著藥材煎煮過後濃烈乾澀的苦味。

醫修上前一步奪去他手裡的蒲扇丟到一邊，不由分說地就從儲物戒裡掏出東西給衛洛生上藥。

他麵色低沉，看著上頭大大小小的傷疤，揪住衛洛生不安分的手腕。

“彆動。”

“師兄，癢。”鮫人眯起眼睛，咯咯笑出聲來。

藥峰峰主親製的藥膏效果極佳，指腹描摹著紅色的創口，敷上去時冰冰涼涼的。

兩個人沉默著不說話，塗完一隻手就換做另一隻手。

見單雲祐皺著眉頭一本正經的樣子。

衛洛生眼波流轉，突然輕輕喚了一句：“師兄？”

“嗯。”醫修同樣輕聲回答。

“師兄。”

單雲祐略微抬眼，隨後給了個放心的答案：“我在。”

衛洛生的呼吸有些沉，似乎壓抑著某些情緒，至少沒有他表現出來的那樣風輕雲淡。

“我很早就知道洛澤尊者回來了。”

“那晚上阿寂久違的又把我當成了他，不停地質問我為什麼不同意舉辦合籍大典，為什麼不願意同他結為道侶。”

鮫人自嘲地笑了一聲，看著手上的傷痕也愈發刺眼，“我分明是願意的……”

“可是他聽不進去。阿寂的眼裡沒有我。”

單雲祐的動作一頓。

他並不知道裴寂已經被拒絕了。

因為白衣尊者醒來之後就對人一直沒有什麼好臉色，醫修單純地以為師徒之間不過是鬨了點小彆扭，並沒有想到林沈做事竟然如此不拖泥帶水。

向林沈提起合籍大典一事本就含有私心。

經過這些日子的相處，單雲祐能察覺出來，這對師徒之間的感情並不如傳說那般的恩愛美滿，倒像是裴寂單方麵的一廂情願。

聽到衛洛生的話後，單雲祐心下了然，內心矛盾至極。

他一麵慶幸於林沈不喜裴寂。

那麼衛洛生或許過程痛苦些，但最後也會得償所願。

另一麵又有一個聲音告訴自己，這是一個難得的可以讓裴寂放手，也是可以讓衛洛生真正心死，離開這痛苦漩渦的機會。

“洛澤尊者身份崇高，阿寂從前經常提起我還不信，如今窺得真人才終於知道什麼叫雲泥之彆。”

蓄滿淚水的眸子終於兜不住，順著眼角滑落，打濕了衛洛生臉上的麵紗。

他將臉上的麵紗緩緩摘下。

先是露出來一張滿是痘印坑窪的臉，隨後解除法術，一切恢複如初，露出來一張和林沈幾乎是一模一樣的麵容。

“我一直都明白的……”

曾經的單雲祐也不相信，世間除了雙生子以外，不懂用任何法術，竟然也能出現如此相像之人。

也許和林沈這段時間的相處有幾個瞬間，都能讓他感覺仿佛遇見故人，但不會到裴寂那種分不清的地步，兩個人是完全不同類型的美人。

在他心中，衛洛生就是衛洛生。

哪怕他被裴寂強迫扮演了一百多年的洛澤尊者，可是在他被迫“成為”林沈之前，單雲祐見過真正的衛洛生。

是作為他師弟每日一起生活玩樂的衛洛生。

是開始時還被隱瞞真相，後來為了愛哪怕被當成替代品也願意飛蛾撲火的衛洛生。

是黎明注定無法到來，月亮再度升起時再度倒下的衛洛生。

旁邊一直燉著的砂鍋咕咚咕咚冒泡，從蓋子裡翻出白沫。

衛洛生的兩隻手臂已經被覆上了一層薄薄的膏藥，作用的很快，已經變淡了許多。

如果不是裴寂留下的痕跡，相信效果應當會更好。

“師兄，你還是快些離開吧，這裡不宜久留。”

“你在說什麼糊塗話，反倒是你擅自來了邵雪峰，還直接對上了洛澤尊者。若是那人他知道了，也不知道會如何對你。”

單雲祐直接拿出五盒藥膏遞到了人手裡，親自蹲下身去看砂鍋的情況。

鮫人順從接過，彎下腰去湊到了單雲祐身邊。

“師兄，我是說真的。”

衛洛生上挑的眼尾微紅，看著來何其清純無辜。

可是下一秒，他卻神采飛揚地說道：“剛才端過去那碗藥被我下了斷髓散。這藥一旦服下，修為越高就越是致命……”

鮫人不知道從哪裡掏出來了單雲祐剛才順手掛在腰間的傳訊石，上麵顯現著洛澤兩個字顯現在晶熒的石頭上。

看樣子是閃爍了很久，然後驟然熄滅。

“啊，比我想象的時間已經要長許多了。洛生本還以為師兄是要過來找我算賬，嚇了一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