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十年了,你就打算一直這樣下去了?”
庭院積雪,坐落在靠山的村莊角落,兩個看起來很年輕的男人在庭院中對弈,說話的男子執黑棋,落下一字,抖了抖絳紫色的衣襟,上麵有風從枝頭吹落的雪屑。
他對麵的男子坐著輪椅,身上披著厚重的狐裘,膝上蓋著條毛毯子,那仿佛比雪還白的手指夾著一粒白子,他輕輕的笑,輕輕地搖了搖頭,棋子落下,棋風卻不如他本人恬靜,如同一頭雄獅,瞬間叫對麵淪陷。
“落子無悔,你輸了。”
紫衣服的男人歎了口氣,認命地一點一點地將棋盤中的棋子收回棋盒,坐著輪椅的家夥隻是看著,就仿佛那紫衣服的男人不是客人,而是他的仆人一樣。
“江昭雪,這是我最後一次來找你下棋,以後,我不會再勸你了。”他並不在意江昭雪的態度,收好棋子,便抬步向院門走去,像是真的要離開了一樣,臨邁出門檻,卻是停下了腳步。
“未經他人苦,莫勸他人善。我還是懂的,隻是,作為你的朋友,見不得你這個樣子。罷了,我依舊會為你兜著,你想在這村子做一輩子的醫師,我也不會攔你,隻是,你還是好好地想一想吧。”他走了,留下了最後的勸告。
江昭雪表情很淡,雪花輕輕地落下,落在他伸出的手上,或許是因為他的體溫太低,雪花並沒有融化。雪花毛毛次次的,看不出形態,江昭雪卻像是第一次見到雪花的孩子一般,黑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盯著那朵雪花,直到一片陰影擋在他的頭上。
“是國崩啊,身體好些了嗎?”不需要轉頭,江昭雪就猜到了來人的身份,他隨手甩掉了雪花,像是怕冷一樣縮了縮脖子,將手揣進了袖子裡。
被稱作國崩的少年舉著傘,他很美,無可挑剔的樣貌像是出自神明之手,與這裡的人不同,他有著齊耳短發,後腦有兩道藍色挑染,紫色的眼眸中帶著迷茫的情緒,穿著寬鬆的明顯大他好幾號的衣袍,張嘴便是刺人的話。
“起碼比你這個瘸子強。”話音落下,他自己都愣了一下,但也沒繼續說些什麼,依舊舉著傘,將坐著輪椅的男人擋了個嚴實。
國崩是幾天前隨著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雪落到江昭雪的院子裡的,他的服飾很奇特,與這裡的每一個人都不一樣,掛著薄紗的鬥笠落在一旁,容貌昳麗的少年閉著眼,眼角是未乾的淚痕。短袖短褲,就那樣趴在積雪的院落中,驚動了亭子裡撫琴的青年。
青年緩緩挪動輪椅,停在了少年的旁邊,俯下身,將少年挪到了他的膝上,一隻手搭在他的手腕上診脈,卻連心跳都沒有聽到,但少年似乎是受了很重的傷,青年隻猶豫了一下,便將他帶進了屋子裡。
第二天早上,國崩就醒了,他茫然地盯著木製的天花板,記憶在慢慢回籠。
他是愚人眾的執行官,代號散兵,他在造神計劃中被旅行者和小吉祥草王打敗,他答應了小吉祥草王納西妲要幫她去世界樹找什麼東西。
然後呢?他見到了多年前他以為自己被背叛的真相,他知道自己做錯了事,他想要做些什麼來彌補自己的過錯。
他問旅行者,曆史可以被改變嗎?
旅行者否認了,但他在旅行者的猶豫中看到了答案。造神計劃失敗了,神之心被奪走,但他的身體裡還殘餘了一點神的力量。
他借助世界樹的力量,抹去了自己在曆史中的身影,然後呢?他不是應該消失了嗎?這是哪裡?世界樹的內部?
“嗯?居然醒了?”木製的軲轆與地板摩擦,發出並不難聽的響聲,江昭雪手中拿著一個木製托盤,托盤上麵放了一個裝了糕點的碟子,一壺茶,兩個茶杯。
他將托盤放在了床邊的矮幾上,倒了兩杯茶。
“我扶你起來?”江昭雪以為他動不了,便略微探身扶住了少年瘦弱的肩膀,被少年反應有些激烈地躲開,江昭雪被他的動作一帶,摔下了輪椅。
“你……”國崩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反應有些激烈了,他想說些什麼,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他注意到男人動作很利落地重新回到了輪椅上,於是他便咽下了到喉嚨裡的道歉。
“是我唐突了,我名江昭雪,你,不是人類吧,有名字嗎?”江昭雪似乎並沒有在意國崩的反應,略微喘息了一下,他拿起了一個茶杯,抿了口茶。
國崩思索著江昭雪話中的含義,他已經坐了起來,卻發現自己身上穿著的並非是熟悉的衣服,而是寬大的如同麻袋一樣的衣服,和自稱江昭雪的男人的衣服樣式很像。因為衣服被換了,所以對於對方認識到自己並非人類這件事並不意外,隻是,在回答上需要細細思索。
江昭雪耐心地等待著少年的回應,他並不著急,隻是有一搭沒一搭地喝著茶,他也在思考,思考少年的來曆。
“國崩,傾奇者,散兵,隨你如何稱呼。”國崩這樣回答。
“國崩?可沒有哪個父母會給自己的孩子取這樣的名字。傾奇者,散兵,聽起來不像是名字,都沒有聽說過,身體構造也並非人類……”江昭雪覺得自己有了答案。
“罷了,便叫你國崩吧,你能吃東西嗎?也不知是何人將你丟進了我的院子,你可以安心地住在這裡,思考一下想不明白的事情。”說著,他轉著輪子離開了屋子,沒有帶走托盤。
國崩抬頭看著他關上了門,或許是為了方便輪椅行動,這間屋子並沒有設置門檻,與他見過的房屋都有所不同,但與璃月房間的製式相似,這裡或許是璃月?可他居然不知道散兵,這是他在愚人眾的代號,他是成功了嗎?可他為何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