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托雷。他念叨著這個名字。

風推開窗，卷進了幾朵雪花，落到了少年的鼻尖，冰涼的觸感令他回過神。

下雪了。

坐著輪椅的男人傻傻的抬手接了幾朵雪花，與他下棋的家夥不知何時離去了，帶走了他的棋，就連桌椅都不曾落下。

國崩的心有些亂，他放下書，拿了把傘，走上前，將傘撐到男人頭頂。

“是國崩啊，身體好些了嗎？”因為當初江昭雪撿到國崩的時候，覺得少年受了重傷，但他卻不知道他傷到何處，偶然想起，便有此一問。

“起碼比你這個瘸子強。”國崩的身體並沒有好轉，也沒有惡化，他的身體狀態像是停滯在了進世界樹前，或許是心緒紛亂，他的語氣有些衝，讓他自己都愣了一下，沒多說話，隻是沉默地將傘又向前探了探，將輪椅上的青年擋了個嚴實。

江昭雪不知道自己哪裡惹到他了，隻隨手甩掉了雪花，將手縮回了袖子裡。

“不必為今日的事介懷，無論是天雷，還是蘇兄。”江昭雪猜測著解釋道。他並不擅長安慰人，說出的話也有些僵硬。

國崩聽出了他的意思，抬眸看著落雪，問：“那黑衣人呢？”

聽他的話，江昭雪微微鬆了口氣，回答道：“壞了，還沒修好。”

“壞了？”國崩驚訝地低頭，卻隻看見了落了些雪花的烏黑的發頂，佯作無意間將寬大的袖子掃過他的頭頂，掃落了雪花。

“嗯，他是傀儡人，平時為了方便出行，製作的，或許是近日雪大，有雪水落入關節，導致某些環節出了差錯，今早便直挺挺地往牆上撞，被我拆了。”江昭雪似乎沒有注意到國崩的小動作，隻是回答了他的問題。

“傀儡人？和我一樣的人偶嗎？”國崩有些驚訝。

江昭雪卻搖了搖頭，道：“你是擁有靈魂的存在，他卻隻是需要我操縱的物品，你們並不相同，甚至可以說，你的存在很特殊。”

雪下的有些大了，江昭雪沒有催促國崩進屋，好似前些天說不讓國崩赤腳出門的人不是他一般。

國崩注意到了傘擋不住的雪，他說：“我倒是無所謂，你若是病了可彆指望我會照顧你。”說著，他一手持傘，一手推著江昭雪的輪椅，推進了主屋便收了傘，立在門口的竹簍中──其中放著幾把油紙傘。

國崩從沒有進過這間屋子，進門是一間寬敞的大廳，有會客的桌椅，還有一扇屏風，兩側是樓梯，或許是為了方便輪椅的通行，又擔心樓梯太陡會不安全，大廳一側的樓梯沒有台階，且格外的長，另一側則是正常的樓梯，國崩卻犯了難，他不知道江昭雪會回哪間屋子。

“麻煩你了，要來我的書房看看嗎？裡麵有很多書，你說這裡的文字像是璃月古文，即是能看懂，若有感興趣的，拿回去看便是，隻是書房有些亂，你不要介意。”江昭雪心情很好，幾日的相處已經讓他能夠從國崩那口不對心的話中找出他想表達的意思，“書房在二樓，你上去就能看見了。”

國崩聽了他的話，身體實誠地推著輪椅，從緩坡上了二樓。

二樓視野開闊，樓梯正對著的牆沒有窗，隻有一扇竹簾，竹簾被卷起，簾前是一個桌案，上麵零零散散擺放了雜七雜八的書，有的翻開，有的倒扣在桌麵，還有許多木製的零件，被拆了的傀儡人擺放在一旁。桌案的兩側是幾排書架，整齊的擺放著各類卷宗。

江昭雪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你去挑書吧，不必管我。”

“誰會管你。”國崩鬆開輪椅，走向了一排排書架。

江昭雪自己轉著輪椅，來到了桌案前，隨手抄起一本書，彎著嘴角看了起來。

書架上的書很雜，有醫術，有誌怪雜談，有機關傀儡，還有各色修煉心法劍訣，國崩知道自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便隨手拿了本誌怪小說，懶懶地翻閱了起來。

他其實從未看過這樣的書，卻知道在稻妻，八重堂有賣輕小說，但與那個狐狸女人沾邊的東西，他其實並不想接觸，也就無從知曉是否天下所有的小說，都如同他手中這本這般，講的儘是些離奇無趣的東西。

將書放回原處，國崩抬眸想跟江昭雪道彆，回到自己的屋子裡去，繼續看那本《大陸通史》，卻看見男人神色認真地看著手中的書卷。

國崩想起，他從未見男人有過一日三餐，再聯想到他聽到自己活了五百多年而沒有驚訝，便知道男人也並非有表麵這般年輕。

他沒有說話，無聲地離開了這裡。

在國崩走後，江昭雪從書卷中抬起頭來，無聲地歎了口氣。或許是為少年人的敏感與聰慧，亦或許是為了彆的什麼，除他自己，或許也無人知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