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昭雪病了。
自昨日國崩回到隔壁小屋,江昭雪就再沒出過門,晚上或許可以說是在休息,可已經是第二日午時了,江昭雪仍舊沒有動靜。國崩捧著書卷,有些心神不寧,往日清早便能聽見琴聲,今日入耳的卻隻有風雪簌簌的聲音。
國崩放下手中的書卷,決定打著借書的名號去看看,儘管他並不知道江昭雪的臥房是哪間,但隻要到了,總歸能找到的。
少年踏著積雪,走到了主屋門前,興許是傀儡人尚未修好,院落內又積了厚厚的一層雪,主屋的門緊閉,卻並未落門閂,國崩抖了抖身上的雪,推開了門。
“江昭雪,昨日還沒看完書,我再來看看。”國崩說了一句,卻未曾得到回應。
國崩眉頭微皺,紫色的眼眸打量了一圈,沒有得出什麼結論,便從樓梯上了二樓。入眼的是一台輪椅,以及躺在地上的不知死活的人。
“江昭雪?”國崩快步走到江昭雪身邊,男人的臉色少有的紅潤,國崩探手觸及男人的額頭,滾燙的溫度令他瞬時收回了手。
似乎是感受到有人來,江昭雪迷迷蒙蒙地掀開了眼皮,看到了少年的紫色雙眸,掙紮著想要坐起來,被一隻手扶住。
“國崩?你怎麼來了……嘶……”江昭雪伸出一隻手扶住了自己的腦袋,似乎是有些頭疼。
“我不過來,你死了都沒人知道。”國崩語氣生硬,卻像是在責怪男人一樣。
江昭雪後知後覺地感受到了身體傳達給他的不適,反應了過來:“無礙的,應是昨日受了涼,可否請你扶我回……扶我到輪椅上?”
江昭雪的神誌似乎還有些不清醒,說話斷斷續續的。
“若是沒有我在,你就在這裡躺著嗎?然後病到死,等這裡的村民找你問診的時候,給你收屍?”國崩將江昭雪一個用力,抱了起來,放到了輪椅上,他個子不比江昭雪,因此被他掐著臂膀,拎到輪椅上時,江昭雪的腳還拖在地上,無知無覺。
“你房間在哪,有藥嗎?你若是輕易死了,村民發現了豈不是要扣到我的頭上?”國崩將毯子重新蓋到他的腿上,一隻手扶住他的一隻胳膊,另一隻手推著輪椅,想要將他送回房間,可卻不知道該怎麼走。
“死不了,你且安心。二樓隻有一個房間,書房在外側,裡側便是我的臥房,無需吃藥,睡一覺便好了。今日你的衣服應當就送到了,若有人敲門,你去接了便是,我可能會睡的有些久,如果有村民來找我問診,你不必理會……”江昭雪的話倒有些像是在交代遺言的意味,腦袋清醒了不少,隻笑著,絮絮叨叨地囑咐著。
“閉嘴,吵死了,少說些話省點力氣吧。”國崩打斷了他的話,腳步平穩地推著輪椅找著江昭雪的屋子,男人閉上了嘴。
進了裡屋,國崩將江昭雪推到床榻邊上,江昭雪使了些力氣,試圖將自己挪到床榻上,卻一個脫力,又滑落到輪椅上。
國崩頭上似乎冒出了一個井字,抬手抄起男人的腿彎,卻動作輕柔地將他放到了床榻上,順手把鞋子脫了下來,放到一邊,還不忘解釋自己的行為:“動一下都費勁,也不知道你是怎麼活的。”
狐裘被國崩動作粗暴地從江昭雪身下拽了出來,掛到了門口似乎是衣架的地方,礙事的輪椅被推到了床腳,再回頭的時候,江昭雪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真是心大。
國崩歎了口氣,將被子給男人蓋好,又出去打了盆涼水,用巾帕浸了水,疊好放在了江昭雪的額頭上,冰涼的觸感令疑似昏睡中的男人不安地皺了皺眉,卻沒有醒來。
國崩也說不準自己的心情,他有時候覺得,江昭雪有些可憐,他也不甚清楚這種感覺從何而來,今日尤甚,看到江昭雪像具屍體一樣躺在冰冷的地麵上,曾經那個男人是否也有過這樣的情況,他獨自居住,生病時又該如何處理?
斂著這樣的心緒,國崩回到了他的小屋,準備將書卷帶過去看,順帶暗自唾棄自己一下,堂堂愚人眾執行官,竟然如此心軟。
國崩離開後,江昭雪悄悄睜開眼睛,舊傷攬著風寒一同襲來,劇烈的疼痛讓他幾乎要繃不住往日的平靜,不想被人知道,他咬著牙,耐心地等待少年的離開,少年走後,他抑製不住地將自己蜷縮起來,巾帕隨著他的動作掉落到枕邊。
神誌逐漸被疼痛侵蝕,他麵朝裡蜷縮著,顫抖著。血的腥氣緩緩散開,他卻是一點也聞不到了。
國崩拎著書卷再次進入主屋,他沒照顧過病人,便一路走,一路思索著該怎麼對待江昭雪,踏上二樓,鼻尖卻隱約縈繞著一股鐵鏽味,熟悉的味道刺激了國崩的感官,他扔下書,快步走進了江昭雪的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