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順著被褥散開,被國崩一把掀開,他看見江昭雪胸前的淺色衣襟幾乎都被血染紅,他蜷縮著麵朝床榻的裡側,似乎是因為他的到來而劇烈地顫抖了一下。
“江昭雪?你怎麼了?”國崩想拉開男人的衣襟,看看出血的源頭,卻被一隻修長的,失儘了血色的手牢牢捏在空中。
“滾。”顫抖的齒關中溢出了一個字眼,眼皮掀開了一條縫隙,國崩卻從那眯縫的眼中看出了一點綠意。
江昭雪微微鬆開了手,國崩也將手收了回去。紫色的眼眸盯著江昭雪的臉看了一會,轉身離開了。
他關上門,撿起了被他丟棄的書,心亂如麻地回到了他的小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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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雪做了個夢,夢裡有一棵桃花樹,他坐在樹下撫琴,一個女子在不遠處作畫,一個男子在他不遠處伴著琴聲舞劍。
他的腿可以站立,那是他自八歲起就再也沒有體會過的感覺。他有些激動,掙紮著想向前走,卻摔了一跤。
他從輪椅上掉了下來,或許是因為身體太過疲憊,他看書看得睡著了,做了個美夢,卻摔下了輪椅。他想向往日一樣將自己扔回輪椅上,卻怎麼都使不上力氣,感覺有些冷,他緊了緊身上的狐裘,再次睡了過去。
他是被陌生的氣息喚醒的,是他前些日子撿回來的人偶,那個異世界的少年,他說自己已經五百多歲了,但在江昭雪的眼中,他還是個孩子。少年將他送回了屋裡,放到床上,還給他打了涼水,用巾帕降溫。
原來是受了風寒,發熱了,怪不得感覺到冷。
他的身體每日都在痛著,時間久了,也就慢慢習慣了,隻是每月初,胸口的劍傷必然發作一回,劍氣攪弄無法愈合的皮肉,讓往日裡被封在體內的鮮血爭先恐後地流出來,其餘的劍氣在他體內流竄,讓本已經習慣的痛感加劇,讓他無法維持表麵的平靜。
江昭雪不想讓國崩看見他軟弱無助的模樣,他不想讓任何人看見他那般軟弱無助的模樣,於是,在真正的疼痛發作以前,他裝作睡著了的模樣,等待少年離開。
少年在將巾帕放到他的額頭上後,便離開了。劇痛席卷而來,江昭雪再也繃不住平靜的麵孔,蜷縮了起來,不再壓抑的疼痛讓他幾乎要痛呼出聲,但他隻是咬著牙關,感受體溫一點一點地流逝,如同往日一般。
國崩卻回來了,他看到了江昭雪狼狽的模樣,卻被江昭雪厲聲趕走。
終究是不同的,他養了個人,或許他的屍骨不會就這樣爛在這裡,或許會有人給他收屍,或許還會立一塊碑……可是他死不了,隻能承受著這些,悄無聲息地活著……
疼痛的感覺漸漸淡了,江昭雪不知道這次過了多久,但他太累了,放鬆了身體,又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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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衣服的人果然在今天來了,天色將儘的時候,雪停了,門外傳來了敲門聲,敲了三下,便推開門,將東西放在了門口,沒有多說什麼,就走了,國崩走到門口,順著未關的大門向外看,卻連個人影都不曾見到,便把門關上了。
說起來,這門昨日不是被那紫衣服的家夥一腳踢飛了嗎?什麼時候修好的……
國崩撿起放在雪地中的東西,是一個包裹,上麵夾了一個紙條,國崩抽出紙條,上書:“許諾給國崩的衣物,不知衣物到的時候我是否在家,便附了紙條,讓國崩知道這是你的東西,可彆找我給我看這紙條,我也會害羞的嘛,試試合不合身。”
國崩捏緊紙條,將包裹拿進了屋內,拆開後,一件一件地取出來,動作有些笨拙地穿上,白色的裡衣,黑色中衣,外衣則是以白色為主體,肩膀處深藍色的花紋延伸到袖口,袖口處是淺藍色的繡花。衣擺是黑色漸變,有暗紫色的繡花,靴子是很普通的黑色,一切都很合身,讓國崩不由得懷疑江昭雪偷偷量過。
想到江昭雪,國崩腦海裡便浮現出了江昭雪胸口滲血,蜷縮成一團,往日裡蒼白的臉頰帶著紅暈,微睜的雙眸中是滿滿地倔強,以及帶著不容置疑意味的驅趕。
包裹中還有一件毛茸茸的鬥篷,是和江昭雪的狐裘如出一轍的潔白,國崩將鬥篷舉起來抖了抖,隨手扔到床榻上,心中掩蓋不住的煩悶讓他不由自主地踏出門,想去看看那個男人的情況,可想到男人的驅趕,國崩便有些咬牙切齒。
“誰會關心你。”這樣說著,他便坐到窗前,撿起了那本被他摔過一次的《大陸通史》,用火折子點亮了燭台,就這麼看了一夜的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