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的夜就像是一個信號,不知原因的地震頻繁出現,從最初的微小振動,到現在明顯的晃動,下毒的凶手也不明蹤跡,混亂在城鎮中蔓延。
因為地震,江昭雪與國崩被迫在醫館住下,人偶的身體逐漸需要食物,於是和劉大夫一起去買菜就成為了人偶的日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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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昭雪!”
地麵劇烈地震顫著,小小的醫館發出不堪重負的悲鳴,紫色短發的少年目標明確地衝到一間屋子裡,一眼便看見了坐在輪椅上發呆的青年。
青年目光空洞地望著窗外探出的枝杈,全然不受地震的影響,也渾然沒有聽見少年的呼喊。
少年也習慣了這種狀況,隨手拿了毯子蓋在青年身上,便推著輪椅離開了醫館。
江昭雪在眼前的畫麵發生了改變的時候就回過神來,沉默地低垂著眼眸,由著少年動作,在看到醫館外焦急等待著的劉大夫時,忽而露出了淺淺的笑意。
“江昭雪,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從第一次地震開始,你就頻繁地發呆,劉老頭也檢查不出任何問題,不把自己身體當回事也要有個限度。”國崩冷著臉,站在江昭雪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對不起。”這個道歉聽起來毫無誠意。
國崩不知道自己還能如何,就躲到一旁整理他和劉大夫一起買來的東西。
江昭雪被劉大夫拉到一邊,散步一樣在亂晃的土地上行走。
國崩用餘光注視著兩人離開,隨後站起身,撫摸建築的牆體。
很奇怪,無論大地如何晃動,這些看起來並不十分牢固的房屋卻隻是隨著大地一同搖晃,沒有絲毫倒塌的痕跡,甚至一點裂縫都沒有。
國崩沒有遭遇過地震,他不明白這些究竟是否屬於正常,還是隻是他想的太多。他又不可能去詢問當地的居民,畢竟,他終究屬於外來者,相比於他,如果這是人為造成,他不能確定那些民眾是否會毫無保留地告知於他。
至於劉大夫,甚至是江昭雪,他更不可能去考慮,他本身就是江昭雪撿來的,而劉大夫與江昭雪之間,劉大夫毫無疑問會選擇江昭雪。
他開始懷疑,這究竟是旅行者給他製造的陷阱,用來報複他曾導致的死亡;還是小吉祥草王借用世界樹為他設下的永遠無法醒來的夢;亦或者,他真的掉落到了另外的世界……
他半蹲在牆角,一隻手貼著牆壁,思維漸漸發散,就連晃動停止了他也沒能察覺。
江昭雪在街道的某處注視著少年的身影,與身邊推著輪椅的小老頭輕聲交談。
“那孩子大概是發現什麼了吧。”
小老頭罕見的一陣沉默,於是就變成了青年的自言自語。
“或許是有人等不及了吧,真是的,就算是離開視線一會也會焦躁不安嗎?”
“這叫人怎麼能安心地睡過去呢……”
如果能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小老頭眼神空洞,就像是江昭雪曾製造的傀儡人一樣,隻聽從命令行動。
“再等一等吧,等那孩子自己想明白的時候,也就是我該離開的時候了。”
“其實,多少有些舍不得的,老劉,我已經很多年沒能再見到你了。”
江昭雪的嘴角始終掛著溫和的笑,黑發柔順地搭在胸前,更多的則隱沒在鬥篷的絨毛中,不見蹤跡。
他遙遠地注視著少年,卻又好像在注視著其他的什麼東西;他輕聲地講話,又似乎沒有發出任何聲響;他安靜地停留在靜默的街道上,卻又仿佛從來都不存在。
“為了一個陌生人,就將他自己丟在外麵,他要是知道了,會不高興的吧。”
“還能維持多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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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去哪了,這麼長時間才回來。”少年將毛茸茸的腦袋探出,隨口問了一句,就繼續研究手中的蔬菜。
“去看看城裡的情況,這次的震動很嚴重。”江昭雪聲音散漫,像是全然不在意這件事一般,而所謂的查看情況,大概也隻是為了確認這件事無害罷了。
“你,你放下那個白菜!”劉老頭大叫一聲,三步並作兩步走地衝進了廚房,白菜被處理得隻剩下雪白的部分,菜板上亂糟糟的一團。
“你……你是,想拆家?”劉大夫裝模作樣地哀怨,隨後認命地開始收拾廚房,想著這些,都快變成馬賽克的食材究竟要怎麼處理才能不被浪費。
國崩則頭頂冒出了一個問號:“誰給你造成的錯覺?”
“好啦,我們先出去吧,下頓飯開始,讓劉大夫教你?”江昭雪拉了國崩的手臂一下,安撫道。
國崩看了看廚房裡被蹂躪的不成樣子的食材,想來也是自己的做法不對,他有些喪氣地垂下腦袋,推著江昭雪離開了。
“怎麼想起來做飯了?”江昭雪問他。
“……嘗試一下。”國崩覺得有些難以啟齒。他感受到了饑餓,而江昭雪和劉大夫又遲遲不回來,他就想嘗試自己做一下,然而,他不知道食材該怎麼處理,就把他認為不能吃的部分切除,但或許是用力過猛,導致切菜的時候出了點小問題……
江昭雪笑眯眯地看著他,像是看透了他敷衍的回答。
國崩彆過頭去,躲開他帶著笑意的目光。等到目光消失,他才悄悄地回過頭,就像是鬨彆扭的小孩子一樣。
“你在寫什麼?”江昭雪端著手腕,寫下一個又一個文字,字有峰,但卻不知道為什麼有些變形,像是被某種外力阻撓一般。
“字真醜。”國崩評價道。
江昭雪寫字的手頓了頓,再提筆,寫字的速度明顯降了下來,但字跡卻穩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