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給他包紮過了吧。畫上還有血跡,手臂的繃帶卻是乾乾淨淨。”國崩咬了一口包子,道。
“你想說什麼?”小老頭瞥了少年一眼,又將臉重新埋進粥碗中。
國崩不緊不慢地吃完了一個包子,又喝了一口粥,道:“他畫的,是什麼?”
小老頭抬起頭,震驚地瞪大了眼睛,嘴巴張的像是能一口吞了一個包子。這樣想著,國崩隨手拿了個包子塞進了小老頭口中,看著他手忙腳亂地把口中的包子拿了下來。
“你就是為了問這個?”小老頭一副你浪費了我感情的模樣,國崩則似笑非笑地看著他,像是在問他,你不知道?
“是名為知更的鳥,我們這邊很少能見到,怎麼了?”
國崩搖了搖頭,像是真的是單純的對鳥感興趣一般。
江昭雪果然不出眾望地又生病了。
國崩填飽了肚子,就準備回去看看江昭雪,就看到他皺著眉,臉頰泛紅的模樣。少年試探性地伸出手,落到了男人的額頭,不出意外的,是滾燙的溫度。
“劉大夫,江昭雪發熱了。”他將腦袋探出門框,對正堂裡收拾殘局的小老頭說。
小老頭一聽,就放下了手中的活,隨手在衣擺上擦了擦,就快步走到了江昭雪的屋子裡。
少年已經先一步將男人抱到床上,小心翼翼地沒有觸碰到手臂的傷口。男人睡得迷迷糊糊的,嘴唇一張一合,似乎在說些什麼,少年側耳傾聽,卻也隻有微弱的氣音,反而是那滾燙的氣息裹挾著紅色,襲上他的耳尖。國崩猛地退開,椅子隨著他的動作向後仰去,被一雙骨瘦如柴的手接住。
那雙手將他扶好,隨後坐到床邊,探了探男人額頭的溫度。
“沒事,他自己知道,讓他多睡一會吧。我去收拾……我一個老頭子為什麼要收拾碗,你小子,去洗碗去,彆就在這人身邊杵著。”小老頭氣的眉毛都立起來了,國崩嗤笑一聲,卻沒反駁,去洗碗了。
劉大夫目送國崩出門,隨後確認少年真的離開之後,隨手從懷中取出一個瓷瓶,倒出一粒藥丸,喂給了江昭雪,沒一會,男人的唇角就溢出了鮮血,被劉大夫用深色的手帕擦去。
等到男人徹底鬆了眉頭,沉沉睡了過去,劉大夫為男人掖好被角,又將窗子關牢,這才起身,將輪椅放到床腳,向門口走去,路過桌子上的畫時,劉大夫腳步停頓了一下,歎了口氣,將掉在地上的毛筆撿起,方才離開。
國崩就安靜地站在門口,背靠牆壁,劉大夫一出門,就被他嚇了一跳。
“你小子,彆想著進去,走,跟我出門。”劉大夫輕手輕腳地把門關好,拉了國崩的手臂,就要走,奈何這位人偶大人像是腳下生根了一般,任劉大夫怎麼拉,也拉不動。
“我……”國崩開了個頭,卻沒有再繼續說下去。
劉大夫無奈地轉過頭,對國崩說:“年節將至,他一時半會醒不來,咱們先把糟心事都解決了,買點年貨,年,總是要過的,再說了,你就是守在門口,他也醒不來,他這是給你下蠱了,你這麼黏著他。”
“我沒有!”國崩下意識反駁了一句,但又忍不住去想,他是否真的很黏著江昭雪。
從他第一天被男人撿到,得知自己已經不在提瓦特。從他見到男人倒在地上,像是再也無法醒過來。從他被男人引導著,學著人類的生活方式。他似乎,是把男人當做異世界的錨點,又怎麼會容忍男人就那樣昏昏沉沉地病著,而他一無所知,或許某一天,就會承受男人悄無聲息離開的痛苦,他又會變成一個人。
少年垂下眼眸,似乎在承認自己的錯誤。昳麗的容貌讓此時的他帶著脆弱和破碎的感覺,就像是美麗的人偶被丟棄在泥土裡。
“走吧。”少年對小老頭說。
劉大夫挑了挑眉頭,沒有接話,鬆開了抓著少年的手,但卻邁開了腿。
國崩眨了眨眼睛,跟上了小老頭。
*
街巷裡填了紅色,在皚皚白雪中格外顯眼。街道兩旁有各種小攤販,各種叫賣聲混雜在一起,有一種彆樣的熱鬨氣氛。國崩沒見過這樣的氛圍,一時間似乎是被這煙火氣迷住了眼。
國崩很少見到這樣的景象,人們歡聲笑語,連叫賣的喊聲也是透著生機與活力的,就像是很多年前,稻妻的踏韝砂……少年的眼眸暗淡,他還在,他不知道他對於曆史的改寫是否成功,正如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究竟是死了,還是活著。
唇畔被遞了個冰涼的東西,國崩回神,小老頭舉著一串糖葫蘆,含笑看著他。
“這是什麼?”國崩伸手接過,咬了半顆山楂,甜膩的糖衣包裹著酸澀的味道衝擊著他的味蕾,他不愛甜食,他喜歡苦澀的味道,但難得的,他不太想拒絕這串糖葫蘆。
“糖葫蘆,好吃嗎?”小孩子都喜歡吃。小老頭狡黠地收回了後半句話,就那樣盯著少年紫色的眼睛。
“我不愛吃甜食。”這樣說著,少年卻依舊不緊不慢地咬下另外半顆山楂,跟上了小老頭的腳步。
他們買了些煙花,買了些肉和青菜,買了些點心,買了一副對聯……絕大部分東西都在國崩的手中,直到再也塞不下了,劉大夫才帶著國崩走向回家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