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善於欺詐，滿口謊言。”

結界碎裂，南琴的身體突然化成黑霧，完美的融入了空氣中，那兩位抱在一起發抖的大娘露出了真麵目——那是兩具僵屍。

令律放下劍，抵唇開始猛咳嗽，蒼白的臉色染上潮紅，妙渺呆呆的看著他咳出一口一口的鮮血，竟然有些懷疑中了一劍的人究竟是誰。

張小薔走上前去，看了呆住的妙渺一眼，道：“沒有活人的血液是冰冷的。”

令律那一劍不止驚住了妙渺，也驚住了她。

鮮血噴湧而出的時候飛濺到了張小薔臉上，張小薔一下便察覺出了不對，她是妖，雖然自我約束做個好妖，但十萬大山嶺多的是以人為食的惡妖，不然怎麼會傳出妖嶺的名聲，所以她沒有吃過人，但是也見過很多妖吃人，能救則救，但救人永遠比殺人難，新鮮人血的滋味她無法忘記，甚至還很熟悉。

但驚住她的不是這個，張小薔問令律：“為什麼……我看不出他是魔？”

這是她的神通【洞隱燭微】第一次失效，即便她從一開始穿越時會思考關於神通是否會不起作用的情況，但自從在十萬大妖嶺遭遇各種挑釁後，她明白，原來神通，是絕不會被壓製的。

就好比一個人失去了雙手不能吃飯，但還可以吞咽，可以被喂食，使用招式可以被拆解，使用術法可以被抵消，使用符篆可以被破解，唯有神通，是天生自帶，隻要妖修煉成妖王，必有自帶神通，不論妖力高低，隻要有意識，就能使用神通。

所以神通是一個妖的保命底牌，絕沒有出現過失效的情況，但卻在剛才失效了——她並沒有第一時間察覺出，南琴、或者說扮演南琴的是個魔。

令律並不意外，回道：“人修有根骨，妖修有神通，不違天道，此為天賦，即天道賦予。”

“而魔不在天道之內，在天道之外。”

也就是說，天道管不了魔。

張小薔迅速在記憶中回憶起魔相關的知識，其中並沒有提到妖對付魔會出現神通失效的情形，隻是說——魔，善於欺詐，滿口謊言，無生無養，無魂無魄。

“魔，善於欺詐，滿口謊言，無生無養，無魂無魄。”令律解釋道：“所以，不是看不出他是魔，而是看不透他的魂魄，因為他本沒有魂魄。”

張小薔恍然大悟。

是她已經太過於依賴和相信自己的神通，她明明已經察覺到自己的性情被妖性影響，卻還是險些陷入妖王狂妄自大的陷阱裡，在麵對魔這種新物種的時候，她卻依舊莽撞的衝了進來，卻全然沒有考慮過其他，甚至連對魔的最關鍵的記錄，都是剛剛才去回想起來。

她的神通【洞隱燭微】可以看透一切本質，所以她可以輕易看出妖的原型，從而迅速判斷出他們的弱點，也可以輕易看穿人類的根骨，判斷他們是佛是道還是普通人類，她所遇見的每一個生物，她都能輕易透過外表看穿本質，所以令她失去了謹慎性，讓她根本沒有去深究過，看穿的本質是什麼——原來是魂魄。

魔無魂無魄，所以她看到的就是表象，南琴站在她麵前，她看到的就是南琴。

“那……意思是……那不是南琴師兄嗎？”妙渺軟糯的聲音顫抖著問，帶著微不可察的希冀。

“咳咳咳——”令律的咳嗽又加重了，咳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鮮血一刻不停的從他的口中冒出，被掩在袖子後消逝，讓著吐血看起來似乎沒有那麼瘮人。若是在之前的清虛觀，張小薔早就已經開始感歎這人的袖裡乾坤真的熟練地讓人心疼，此刻卻有些緘默。

“不……咳咳……”令律抬眼看著坐在忘塵身上的小師弟，張了張口，緩緩道：“那是南琴……入魔的南琴。”

“清虛觀下封印的是萬年前的魔——大魔觀南。”

“萬年前大魔觀南一出世便是最當世最強，佛道皆出也無法阻擋，後來還是求得天道啟示，大魔出，佛子出，佛子為大魔而出世，隻有佛子才能對抗大魔……後來佛子封印了大魔觀南消逝，道家守護封印，代代傳承。”

“沒有人是大魔觀南的對手，封印已破，我們能做的隻有斬殺其他為禍人間的魔物，所以清虛山……不會再有活人了。”

令律的話，一下子將張小薔腦中的記憶喚起，萬年前佛道相爭正是激烈，隻記錄下寥寥數筆，正是此時大魔出世，才被一同記錄下來，而如今佛道親如一家，無論有多少摩擦，卻從不在明麵上起大的爭端，自古佛道多少相爭，此消彼長，這個世界怎麼會如此不同。張小薔翻閱這段記憶的時候還覺得有些疑惑，但很快又被扔到腦後，如今才明白過來。

“不過弦司身份特殊，他必定還活著，隻是他已經不在清虛山了。”

妙渺驟然驚喜，師叔去世，二師兄變成了僵屍，三師兄入魔，沒想到四師兄還活著，大師兄也沒事，他要回去找師傅，總算還有兩個好消息！

他突然叫道：“張、張小姐……”

妙渺有些難以啟齒，毛茸茸的爪子緊張的捏住忘塵的頭發，他鼓起勇氣對那讓他害怕的大妖，第一次提出了請求：“張小姐，可以請你……教我幾句禦屍口訣嗎？”

“我想把忘塵師兄帶回太虛觀，我想帶師兄回家。”

張小薔一怔，聽到這軟軟的奶音說“回家”二字，突然覺得內心一陣酸澀。

回家。

腦海裡好像被突如其來的情緒充斥著，那是熟悉又陌生的……心酸？傷心？悲傷？

張小薔走到忘塵身前，她比忘塵道長矮半個頭，視線正好與在他肩上的小團子平行，四目相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