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的,要開槍就就開槍啊!
為什麼不開槍啊,我都做好心理準備了,結果你就這樣端著槍不動了?!
是的,在我鼓起勇氣站在軍雌1098號麵前整整5分鐘之後,壯漢蟲和剩下的蟲的動作突然就像是靜止一般,隻是目不轉睛地盯著我,舉槍相持,完全沒有進一步動作。
人最恐懼的是什麼,並不是被刀鋒割開脖頸的瞬間,而是之前,高高吊起卻不落下的閘刀那樣漫長而絕望的等待。
現在我已經等待了不知多久了,無論如何我要保護老婆到最後一刻,但是為什麼要等這麼久啊!太煎熬了,忍住不哭真的好難,我可以感覺到我的淚腺已經蠢蠢欲動,淚水在我眼眶找那個打轉,但下一秒,我聽見壯漢蟲用著乾澀的嗓音,說道:
“按照蟲族雄蟲保護法,在因不可抗力因素,而不得不對實施可能對雄蟲造成傷害的行為時,我至少需要進行至少三次勸導。”
“那麼現在,克裡斯雄蟲閣下,我將對您進行最後一次勸導。“
還來?
嗬嗬。
我歪著頭,翻了個白眼,但是對麵的壯漢蟲目光一沉,依舊不管不顧的繼續:
“在此,請讓我再次告誡雄蟲克裡斯閣下,軍雌1098號,是一隻極度危險,性情殘暴的雌蟲,因其涉嫌軍部高層名單泄露一事,而被停職調查,又因極度不配合調查,而被關押至今。1098號身為雌蟲,卻缺乏一隻雌蟲應有的基本道德,就我個人對其了解而言,無論是雄蟲還是雌蟲,隻要礙眼,他就會毫不猶豫會對其出手,並且大多數情況下,在對對方造成嚴重傷害的同時,他都能巧妙的逃過懲罰。”
“1098號雌蟲十分危險,他是個對雄蟲雌蟲都一視同仁、都毫無敬意的、無可救藥的瘋子,請離開他吧,克裡斯雄蟲閣下。”
黑洞洞的槍口直對著我,但壯漢蟲的請求卻聲聲懇切。
我卻一步也沒有退後。
看我依舊無動於衷,壯漢蟲低下頭,眼神溫順,神情複雜,再次請求:“克裡斯雄蟲閣下,無論您究竟因為何種原因執著於1098號,請容我再次強調,對於雄蟲、對於您這樣高貴而稀少的存在來說,一隻雌蟲,更不用說是卑劣的軍雌,不過是最廉價的消耗品,您究竟鐘意1098號什麼呢?他的臉蛋、他的身手、還是他偽裝出的柔弱外表?無論如何,請不要有任何擔憂——”
“我們都能為您找到更優秀、更合適、更完美的替代品,您才是無可代替的存在,克裡斯雄蟲閣下。”
那位壯漢雌蟲溫馴地看著我,那是令人感到溫暖的棕發棕眸,讓我無端聯想到任勞任怨、垂下頭顱與人類相貼的馬匹。
……
但下一秒,我直接一口啐在了壯漢蟲身上,冷笑一聲,語氣傲慢而憤怒:
“廢話真多,行了,說完了?你可以開槍了。“
把雌蟲說成廉價的消耗品、說成一文不值的替代品、說成仿佛可以隨意替換掉零件,你到底是有多不尊重老婆,又有多不尊重自己啊。
第一次見到壯漢蟲,我覺得他是一位持槍的不速之客。
和壯漢蟲交談,我覺得他不過是個可憐又死板的老實打工人。
在壯漢蟲最後一次勸阻我的前半段,我真心為辜負他的期望而感到十分抱歉。
而現在,我隻覺得,這隻壯漢蟲是如此令人厭惡的、可恨可憐的、惡心玩意兒。
此時此刻,我的腦海之中的回憶,如同走馬燈一般的翩翩浮現,蟲族生育處A和B膽戰心驚的眼神、那群可笑至極的模仿成二次元人物的嬌軟雌蟲、還有現在的壯漢蟲低聲下氣又堅持雄蟲為尊的腐朽樣子。
南宇潔,其實你一直很清楚,不是嗎,這裡是雄蟲為尊的蟲族社會,原本飽受欺淩,弱小無助的你將作為一隻殘暴冷酷,不可理喻的雄蟲活下去,活一輩子,活到死。
期待著和充滿著欺淩與壓抑的悲慘前世不同,正常而溫馨普通而平等關係什麼,在這個扭曲的蟲族社會壓根不可能存在。
放開心點,南宇潔,放下你無關緊要的現代道德觀,想這麼多乾什麼呢,作為一隻雄蟲,你當然會活的很爽的,無人敢逆無人敢反,吃著軟飯當著暴君,彆想太多了。
可是,可是……
哭包攻南宇潔,此生此世也隻是想普普通通的和人正常交往,開展一段平等平凡的正常關係啊。
我就是這麼無可救藥的沒出息。
但很可惜,自由平等這種關係,在蟲族社會大概是不存在的吧,真是心如死灰的感覺,我擋在老婆麵前,生無可戀,一臉淡漠。
壯漢蟲惋惜又心痛的看著我,終於下令,一秒兩秒三秒四秒,嘖,好煩,還要幾秒子彈才會把我的胸膛穿過,然後把我的老婆殺死呢?
那一瞬間,如同轉瞬的花火般短暫,又像是恒古的宇宙那般漫長,我看見十幾顆顆閃著寒光的子彈破風迎麵而來——
鏘!
鏘鏘鏘!
伴隨著衣料劃破,骨骼抽出的詭異令人牙酸的聲響,我的眼前出現了尖銳而豔麗的,如同巨大鐮刀一般的異狀存在,在飛快的、令人眼花繚亂的舞動之中,密不透風、無一遺漏的把子彈完全擋下了。
我轉過頭去,看著老婆。
我瞳孔瞬間睜得老大。
那是美麗的、半透明的、直立的、如同船帆一般的淩厲翅膀、鋒利的鋸齒、血紅的獸瞳、還有穿破肌膚,從手肘後尖處猛然生長的、宛若鐮刀般的巨大骨刺。
不是吧,老婆,你們蟲族真的是怪物,真的是蟲子嗎?
我花了一秒鐘,又對這樣的狀況接受良好。
啊,也對,畢竟都是蟲族社會嘛,本來就是蟲子呀,我真是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