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五歲幼童的力氣並算不得大,但借著怪石鋒利的棱角,也眨眼在那大漢腿上落下幾道血痕。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煩了!”
這麼小的娃娃,他一隻手就能捏死,如今居然在追著他打?那大漢也瞬時被激起了凶性,他沉沉怒喝一聲,又緊接著舉起手中闊刀,大刀兜頭而落,將這小毛孩砍成兩截也不過是一眨眼的事。
膽小的已早早閉上了眼,可等了半晌,還未聽及那小小人頭滾落在地的咕嚕聲,耳邊就率先響起一道沉悶的碰撞。
嗡——
刀鋒停在幼童頸側半寸不得前,刃上則被橫擋進個被繃布包裹著的細長物什,再往上看,麵前赫然而立的,竟是去而複返、正將手中兵器插入地麵的喬小橋。
見那大漢狐疑著抬頭看她,喬小橋就似笑非笑地冷哼一聲:“小癟犢子,誰準你動我領地範圍內的人的?”
聲音清脆如鈴,霸道又驕蠻。
“你——”
被個小姑娘橫刀擋著,那大漢麵上登時青紅交錯,其手下暗自發力,可被喬小橋這麼單手一架,竟卻是絲毫動彈不得,甚至隱有被反壓之勢。
“喬老妹,這是什麼意思?”
安坐馬上的雷老三終於開口。
有自家老大出來撐場子,那大漢當即兩眼一亮又生出幾分力氣,憋足了勁要給自己掙麵子,可還未在角力場上見得成效,就先收到了自家老大的一記眼刀。
——丟人現眼的東西。
那大漢背後毛刺似地一麻,悻悻收了刃。
這邊大漢收了手,那邊喬小橋也沒有咄咄逼人地追,她直起身,先是扯了扯長兵繃布處被闊刀壓出的凹痕,然後單手拎起掛在大漢腿上的小豆包扔到身後,又緊接著回身在怒氣衝衝的小童頭頂半是敷衍半是安撫地拍了拍,這才慢悠悠地抬起臉,遙遙應了一聲:“雷老三,你過了。”
“這就過了?”雷老三粗眉一挑,銅鈴似的大眼左右掃視一圈,不見隨喬小橋一道來的那七八個大漢,心中就也跟著明白幾分,“這麼著急地把那些不入流的東西都送出去,看來喬老妹這是要以一敵百了。”
一邊說著,就一邊示意身邊人朝喬小橋的方向圍了上去。
“貢可不是白上的。”
喬小橋隨口應了句話,然後單手一提,就猛地將那槍棒似的長兵拔出地麵,緊接著在其尾部抬腳一踢。
叮——
以右手為基點,那看不清狀貌的細長兵器在空中豁然轉過一圈,待旋至左側,就被喬小橋穩穩地雙手持住。
握住長兵後喬小橋氣勢陡增,她屈膝下彎,目光微沉,看著不遠處的雷老三,就毫不示弱地反唇譏諷:“也正好,看看你都帶了些什麼歪瓜裂棗。”
一邊說著,就一邊舉起手中長兵,率先衝著那合圍而來的大漢大步而去。
祁霽看不出喬小橋的路數。
她曾在宮中看過不少武技劍訣,可沒有一種是像喬小橋這般的。
招式混亂,打鬥動作更不成體統,東一榔頭西一棒槌,看來看去,竟完全是野路子出來的。
可又效果奇佳。
喬小橋雙手持兵,動作間那槍棒似的兵器大開大合,每每落下都排山倒海似地挾起一股颶風,其勢沉力猛,饒是身邊已圍上了數十大漢,也依舊戰得遊刃有餘——甚至連長兵上的繃布都未曾摘下。
那看不清麵貌的長兵倒也是奇。
說棍不全然像棍,說槍也不完全似槍,在如此以一敵百的惡戰中卻還是被緊捂著不敢令其露出真容,如此遮掩,倒像是不知哪裡的寶貝——亂世天下動蕩不休,那些叫得上名的名兵重器難免有些會流落深山,即如此若露了相必定要招致爭搶,是以被繃布裹著,倒也正常。
可再厲害的英雄俠客,遇到此般情形也是要捉襟見肘的——如今喬小橋隻對上了雷老三手下的十來個人,可後麵若是再上來二十個、三十個呢?
一夫當關固然令人稱道,可懸殊的差距卻終究難以彌合。
而如今槐村中儘是些四處偷盜作壞的蝥賊,眼下也不過是兩夥強盜來來回回地乾上,祁霽無意救助這些人,更不想與之有所牽扯,是以略微掃了幾眼,便隻想著趁亂尋個機會脫身。
她四下環顧,正凝神觀察著周遭情形,卻冷不防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響。
精神高度緊繃的祁霽心中一緊當即回頭,卻見一個被五花大綁著的人影從觀音廟中踉蹌又滑稽地蹦了出來。
“奇姑娘!奇姑娘!”
先前慌亂之下,裴環之全身上下都被祁霽打滿了亂七八糟的草結,再加上其醒來後在床上的一番扭動掙紮,沾了滿身滿臉的草料,甚至連頭發都混入幾根草枝,一蹦三跳地從那觀音廟中掙紮出來,被月光一照,就活像個詐屍的稻草人。
一路蹦至祁霽麵前,裴環之臉上滿是困倦未消的迷茫,撐著胳膊來回動了動,掙不開五花大綁的草結,就隻能摸不著頭腦地開口問她:“我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