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的夜冰冷漆黑,蓮花山脈更是一片寂靜。遠近山峰交錯縱橫,幽深夜幕遼遠深邃,重巒疊嶂間放眼去看,林原莽莽,風波黑沉,便如一幅巨大的水墨畫卷,在九州大地靜靜流淌。
群山無話,萬籟俱寂中隻剩一處不起眼的村落,尚還閃爍著明明滅滅的火光。
伴隨著一聲鏗鏘巨響,手持斬/馬刀的喬小橋悍然與雷老三撞在一處,刀鋒之上殺意奔騰,叫人隻覺仿佛是從屍山血海中衝殺出來的。
而在近距離看清那形狀凶厲的長刀後,雷老三也不由得神色凜然:這把斬/馬刀形製古樸,從先前與其交手的情況看少說也有三四十斤重,其刀口極鋒脊開反刃,凶狠非常,而那正於明滅火光中折射光澤的深銅把柄,則顯然是被血養出來的。
——這種程度的凶刀,怎麼會出現在這麼個寸長的小丫頭手中?她不就是個土匪嗎?
電光石火間雷老三心緒萬千,麵上更是驚疑不定,可喬小橋卻壓根不管雷老三是怎麼想的。
她手持斬/馬刀,長刀出鞘氣勢陡升,動作間全然沒有花裡胡哨的把戲,一把凶刀隻管劈砍,手起刀落間傳來接連不斷的碰撞,叫人聽來就渾如那毀天滅地的擂擂戰鼓。
鐺——
鐺鐺——
鐺鐺鐺——
刀光若電愈閃愈疾,紅衣少女亦越戰越勇,數十個回合間,雷老三竟已被打的節節敗退,等到他終於回過神來覺出不妙,就赫然發現自己手中闊刀竟已被喬小橋劈砍出無數密麻麻的豁口。
敗局已成,雷老三還欲再戰,可喬小橋此刻氣勢卻已至頂峰。
借力打力下接連不斷的劈砍讓她的雙臂蓄足了力,最後一擊,隻見她高舉手中的七尺長刀,刀鋒劃過夜色帶起尖銳的破空聲,挾著無可匹敵之勢,向著雷老三劈頭而下。
躲閃不及,看著那撲麵而來的凶刀,雷老三當即心下一橫。
他怒喝一聲,雙手亦合握闊刀抬臂去接,二人再次撞至一處,交鋒處就緊接著爆出比先前碰撞時還要巨大數倍的轟鳴聲。
錚——
闊刀應聲而斷。
任誰也沒有想到,看起來如凶神降世的雷老三最後竟會被喬小橋廢了刀。
而眼見喬小橋竟凶悍至此,不少槐村村民眼中都再度升起了生的希望。他們目光灼灼地看向喬小橋,似乎也覺得先前的一番“上貢”合理起來。
而那不遠處敗下陣來的雷老三低垂著頭,沉默片刻,卻又於一片寂靜中發出幾聲突兀的冷笑。
“嗬嗬嗬……”
吃了喬小橋雷霆萬鈞的幾刀,此刻的雷老□□而冷靜下來,他隨著這幾聲冷笑再度抬起頭,先是定定地在喬小橋麵上看了一會兒,才問:“倒不知喬老妹出身何門?”
“哪來的什麼何門。”喬小橋不欲與他多說,隻道,“雷老三,你該走了。”
“走?走哪去?”卻見雷老三搖搖頭,“兄弟們來都來了,沒有空手而歸的道理。”
“你們不是已經拿了不少?”喬小橋擰起眉,“況且槐村就這麼大點,值得你們這麼大張旗鼓?”
雁回山與剪祟山橫隔羌江,對祟山山匪,喬小橋隻是略有耳聞。
蓮花山外羌江湍急,西南之地重山險峻,二者交彙於祟山天險,這些山匪據此而守,又腳跨西康、景陽兩境,可謂兩地通吃。
這些年雷老三帶著人盤踞在祟山,前幾年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混成祟山地界的土皇帝後就打著旗子四處收貢,日子過的不可謂不快活。
可如今卻帶了這麼大批人馬浩浩蕩蕩地來了槐村。
“這麼個小村子確實不值得我們大張旗鼓。”
雷老三點點頭,言語間似乎也確實看不上槐村:“但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祟山既然接下了這樁生意,那不管是蒼蠅腿還是老虎肉,都不能壞了道上的規矩。”
呸,一群土匪,還講規矩。
喬小橋心中暗啐一口,可麵上卻跟著沉了下來:雖說如今領頭的雷老三已敗下陣,可剩下那百十號人,光車輪戰都能把她耗死。
看著那把殺意凜然的斬/馬刀,雷老三還是摸不準喬小橋的身份,是以思量再三,還是選擇先對喬小橋好言相勸一番:“喬老妹,你現在走還來得及。”
走?都說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雖說喬小橋對自己從來都是以土匪頭子自居,但這種臨陣脫逃的事,她自認還做不出來。
隻聽喬小橋“鐺”地一聲將斬/馬刀拔出地麵:“看來你是還想再挨幾刀。”
提起方才的慘敗,雷老三麵色頓時陰鬱幾分,一雙凶厲黑眸看向喬小橋,麵頰兩側的肌肉就緊跟著抽搐幾下,看著陰森駭人,卻又沉著臉沒有說話。
“寵辱不驚,顧全大局,做得不錯三弟,有長進。”
對峙間一道粗獷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
緊接著馬蹄聲響,先前跟隨雷老三一道騎馬進村,卻又在進村後始終悄無聲息的另外兩人突然從人群後方走了出來。
這二人駕馬而來,模樣悠哉,左側之人握一卷兵書,右邊那個則身掛闊刀。
在喬小橋麵前站定,左側人先是在神色陰鷙的雷老三身上看了一眼,然後才不緊不慢地轉回頭:“可小丫頭,彆想著欺負我們祟山無人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