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兵書收入懷中,雷老大先是用寬厚的身軀將雷老二和雷老三護在身後,緊接著才重又看向裴環之,眼中滿是提防:“敢問閣下是何處高人?”
“是個廚子,不是高人。”裴環之笑眯眯地補充,“眼下住在芥子城。”
還好,不是槐村的人。
雷老大鬆口氣,卻又緊接著狐疑起來:可就連一個廚子都這麼深不可測,難不成——他是城主府的人?
傳聞城主府人人習武,隨隨便便一個家丁,都有一夫當關的本事。
“看來是場誤會。”看不清裴環之的來路,雷老大思量一番,決定暫避鋒芒,“今日我們兄弟三人受人之托前來此地,許是手下人眼拙,才誤將閣下當成槐村人抓了進來。”
雷老大雙手抱拳略微一禮:“但我兄弟三人對閣下絕無冒犯之意,若是先前有所衝撞,還請閣下見諒。”
“不是誤會。”卻聽裴環之微笑著打斷他,“我雖住在芥子城,但偶爾也在槐村混幾頓飯吃。”
城主府富可敵國,還用得著在這鳥不拉屎的槐村混飯吃?雷老大是越聽越糊塗了。
“大哥,你跟他廢什麼話!”裴環之油鹽不進,雷老二見狀就怒氣衝衝地哼了一聲,“就算他會什麼歪門邪道,我們兄弟三個一起上,難道還怕拿不下他?”
雷老大聞言默不作聲,可雷老三卻多少明白些自家哥哥的想法:“大哥,我看那小子也未必就是城主府的人,剛才那一下,說不定就是什麼野狐禪的把戲。”
有雷老大這個主心骨在,雷老三也變得冷靜許多:“再說就算是城主府的人,跟那位比起來,又能算什麼東西?”
聽罷雷老三的話,雷老大似也跟著下定了決心:“也罷,開弓沒有回頭箭,如今咱們既然已經到了這裡,就不能空手而歸。”
雷老大說話講究,不像雷老二那般粗言粗語,也不像雷老三那般急切毛躁,心平氣和,沉穩持重,叫人看著不像是土匪,倒全一副官家人做派。
一邊說著,雷老大就一邊抬手按上腰間長刀,動作間抬眼看向裴環之,目光就在來來回回地在那俊秀少年和其手中的黃銅大勺上遊走一圈:“叫許虎幾人再過去試試。”
“不用這麼麻煩——也彆太緊張。”
這邊裴環之任由雷老大上下打量,聽罷雷老大的話後,就又忽而展顏一笑:“三位大哥,請一起來。”
“我看你是找死!”街巷中驟然爆出雷老二的怒喝,與此同時,一旁的雷老三也跟著麵色鐵青。
裴環之輕描淡寫的姿態終於徹底激怒了雷家兄弟,就連素來以沉穩自勉的雷老大都破了功:今夜是他們三兄弟頭一回一齊出山,要是這剛走出家門就被個小白臉嚇成這樣,那以後傳出去,他們在道上還怎麼混?
“大哥,今天這事你忍得,我可忍不得!”
說話間雷老二就已再度拾起地上的闊刀,擺動著手臂在空中揮舞幾下,帶起陣陣霍霍風響:“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拿命來!”
一聲之下雷老二驟然發作,眨眼就提著闊刀向著裴環之劈砍過來,而這邊唯恐雷老二在裴環之手下再次吃虧,雷老大目色一凝下定決心,也當即配合著雷老二向裴環之發起進攻。
眼見哥哥們都動了手,雷老三怒喝一聲,也緊跟提起大刀朝著裴環之撲將過來。
雷家兄弟個個身型壯碩,提著大刀隆隆而來時就渾然如三頭狂暴的巨熊,不光陣仗駭人,招式動作更是默契十足,你追我趕間相互配合,不過幾個回合就以三足鼎立之勢將裴環之圍困其中,令其腹背受敵。
刀風席卷下裴環之就渾如一隻飄搖的小舟。
其手中的銅勺頭大柄細,彆說是喬小橋的斬/馬刀,就是比之雷家兄弟的闊刀都相差甚遠,是以裴環之手持黃銅大勺,招式上就並不與雷家兄弟正麵硬拚,騰挪跳躍間躲閃於雷家兄弟的凜凜刀光中,活脫一條滑不溜手的泥鰍。
而隻有在碰上實在躲閃不過的情況時,裴環之才又會於間不容發之際突然出手,用圓潤的勺底抵住直擊麵門的刀鋒,然後輕輕扭動半圈,再趁著將其在空中傾斜卸力的空檔躲閃至彆處。
四人來回往複糾纏不休,一場圍殺被迫轉為遊鬥,被山中兄弟們層層圍看著,雷家兄弟隻覺惱火極了。
他們越攻越猛,可這邊鑽來繞去的裴環之卻仿佛渾然不覺,動作上除了來回躲閃並未再出什麼新招式,甚至口中還念念有詞:“歸去來兮,孤星趕月,歸去來兮,孤星趕月。”
“說的什麼鳥話!”性格暴躁又負責主攻的雷老二離裴環之最近,被裴環之念經似的話攪的煩不勝煩,冷不丁叫罵一聲。
遊鬥中被人怒斥,裴環之先是一愣,待尋到那聲音的源頭,就又扯出個歉然的微笑:“抱歉抱歉。”
裴環之不好意思地撓撓頭:“新學的口訣,還記不太熟。”
何止是記不熟。
被雷老二這麼一打斷,裴環之甚至突然忘了那口訣的下半句是什麼,隻見他兩眼露出片刻的呆滯,可身子卻依舊遊刃有餘地晃動在刀光劍影中,過了片刻,才終於又眼神堅定地接著背:“茫茫飛雁橫波。”
這裴環之看著人畜無害,可吐出的話卻是黑心爛肺的惡心,被人這般調笑輕蔑,雷老二氣的簡直心肺都要炸開:“啊呀呀呀!看我不殺你!”
然後不管不顧地一躍而起,就劈刀暴衝至裴環之麵前。
“老二!莫亂陣腳!”雷老大立時高呼。
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