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依舊不敢掉以輕心。
雷老大深吸口氣,先是努力平複番自己的情緒,然後才緊跟著上前幾步,衝著祁霽拱手一禮:“敢問閣下是?”
可祁霽卻沒有應他。
少女默然無聲,隻自顧自把玩著個不知從何處拾來的蒜舀子,骨碌碌地用指尖撥動著興趣盎然,對身邊這個俯首垂耳的壯漢竟絲毫不做理會。
寂靜中終究是雷老大敗下陣來:“敢問閣下,城主大人那邊,可是對我們兄弟有何吩咐?”
這等氣勢,又有那般身手敏捷的廚子,甚至還敢直呼那位大名,此刻的雷老大幾乎已經確定,眼前的少女定是城主府的人。
“吩咐?”卻聽祁霽似乎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既然說到吩咐,那你倒是說說看,芥子城的吩咐和西康的吩咐,你聽誰的?”
“這···”
雷老大不由得直冒冷汗。
祟山地處西康景陽之交,天下人都道祟山兩地通吃,可卻也不是誰都能有芥子城主那八麵玲瓏的本事,要想在這亂世活的長久些,祟山是遲早要站隊。
至於祟山到底站在了哪邊——
祁霽在政事上與景陽、西康都打過交道,對這兩地當權者的手段風格也都有所了解。景陽善謀,西康好鬥,而今能派一群土匪來搶占槐村,這等事,也就她的皇叔——如今的西康之主祁天,做的出來。
事實上雷老大也是近幾日才得以和西康的那位搭上關係。
此事隱秘,甚至於雷老大連自己親弟都敢沒告訴。可如今麵前的少女對此卻似乎已儘數洞悉,雷老大隻道這芥子城果然是消息靈通,可若是被如此盤問下去,隻怕那位日後就容不下他了。
思及此雷老大便趕忙道:“閣下高見。我們兄弟不過一群土匪,呆在祟山也是為了混口飯吃,若城主大人不嫌棄,願意收留我們,我們定當不勝感激!”
笑話。
雷老大的窩盤在祟山,那裡地勢險要,光西康和景陽就已爭得不可開交,哪還有芥子城什麼事?再說要讓芥子城主收留一群土匪,那跟引狼入室有什麼兩樣?
不過是幾句場麵話裝裝樣子。
對此雙方都心知肚明,祁霽這邊扯著芥子城的大旗立足了威也就不再繼續刁難他。畢竟敵眾我寡,雖說雷老大如今是忌憚著芥子城,可真要逼急了,也難保不會狗急跳牆。
“那你們兄弟今夜來槐村是為了搶劫?”祁霽又問。
當然不是。
槐村窮得叮當響,這麼大老遠來一趟還不夠弟兄們的口糧。是以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祁霽是在問他們此行的真正目的。
雷老大默了片刻:“聽聞貴城將要舉辦神器大會,大會以武論英雄,我兄弟三人雖遠在深山,但聽此消息技癢難耐,便想來試試。”
神器大會?
祁霽心念微動,就突然想起先前那二人來廟中偷盜時,也曾提起過芥子城最近要辦什麼大事。
對大康來說,芥子城雖是個城邦,但卻也從不亞於西康、景陽,是以先前在朝中時,祁霽就一直密切關注著芥子城的動靜,可從未聽說過要辦什麼神器大會。
看來是在她出宮後才有的。
“隻是這樣?”祁霽又問。
若隻是為了參加神器大會,又何必要帶這麼多人來?雷老大的話並不足以叫祁霽信服。
“隻是這樣。”可雷老大卻咬死了不說。
其實不說,她也知道。
“既如此,那你打算在神器大會上取什麼名次?”祁霽沒有再繼續追問,隻輕飄飄地問道。
少女聲色淺淡,儘管在體貌年歲上都與麵前的壯漢相差巨大,可常年身居高位,身上自有股不怒自威的矜貴,更不是常年隻會在山中打轉的雷老大可比擬的。
“哪裡能取得什麼名次。”就聽雷老大當即躬彎著身諾應一聲,頗為識趣道,“我們兄弟三個連閣下手下人的十招都抵擋不住,還是回祟山多加操練。”
“你倒是比你那兩個弟弟機敏。”祁霽不冷不熱地應了一聲。
至於後麵的事,有雷老三在手,祁霽不怕雷老大不聽。
她先是命雷老大放了槐村村民,又叫其帶著自己的手下朝著羌江方向一路前進,期間不得停頓也不得放慢腳步,如此兩個時辰後,自會放雷老三與他們會和。
“兩個時辰?這麼久!”
看著雷老大一行人漸漸消失在村口,喬小橋就覺得有些難以置信,“他們真答應了兩個時辰?”
以雷老大這群人的腳程,兩個時辰大約能走二三十裡,可槐村距離羌江也不過就是二十裡的路程,若他們真走足了兩個時辰,那必然已經過了江。
可雷老大這麼寶貝雷老三,會放心把雷老三一個人留在蓮花山?更何況兩個時辰,雷老三後麵便是騎匹快馬,也要追趕一陣。
喬小橋覺出不妥:“既然雷老三還在這裡,那那些人肯定不願意離開。我要是雷老大,那不管是為了接應雷老三還是為了報複你們,這兩個時辰我都會帶人在這稍遠點的地方藏起來。”
一邊說著,喬小橋就一邊頗為嫌棄地看了被捆在一旁的雷老三一眼:“要我說既然要他們滾回祟山,那就不該讓雷老三在這裡呆兩個時辰,這麼長時間,反而是個麻煩。”
喬小橋說的在理,而這邊一聽雷老大一行人可能還會藏在附近,剛剛才死裡逃生的槐村村民當即麵露驚恐,緊接著齊刷刷地看向祁霽。
卻聽祁霽淡淡道:“兩個時辰,是你們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