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姑娘!”
異變陡生,這廂喬小橋驟然發作,離得最近的裴環之見狀就當即上前,情急之下顧不得其他,就隻得舉起手中的黃銅大勺橫擋在刀下。
鐺——!
這斬/馬刀不愧是凶刀,勢沉力猛削鐵如泥,電光石火間裴環之隻堪堪來得及將祁霽拉至一側,手中大勺就已被其劈成兩截。
“喬姑娘,你這是乾什麼?”看著骨碌滾落在地的銅勺,裴環之驚魂未定。
可喬小橋卻並未應他的話。
一刀落空,喬小橋就雙手持刀轉過一圈,凶刀轉眼又至頭頂,裴環之見勢不妙,就趕忙上前先一步扣住喬小橋的手腕:“喬姑娘!”
被裴環之攔著,喬小橋一時夠不到祁霽,她掙脫不開,一雙眼就死死盯著裴環之背後的少女,怒道:“你是祁天的什麼人!”
祁天?那位西康的皇帝?
裴環之一愣。
在西南地界,祁天的大名算得上是如雷貫耳,隻是先前祁霽並未同眾人解釋過雷家兄弟與祁天的關係,裴環之也因此沒能想起這號人物,而今被喬小橋提醒一番,裴環之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難道這個奇姑娘,其實是祁姑娘?
裴環之也跟著一道扭頭看向祁霽。
可祁霽卻似乎對此早有預料,她抬起眼,對上喬小橋暴怒的目光:“若我是祁天的人,又何必要幫你們趕走祟山山匪?”
“什麼意思!”喬小橋擰起眉,怒火中燒的小腦袋勉為其難地轉了一下,“你是說雷老大也投奔了西康?”
“若非西康指使,雷老大又有幾個膽子敢過羌江?”
卻聽祁霽不答反問,她看著喬小橋,問了個十分直白的問題:“這些祟山山匪聚在一起也非一朝一夕,那這些年來,他們可曾打過你們的主意?”
“自然沒有。”喬小橋聞言嗤了一聲,“祟山那邊兵強馬壯,我們能有什麼值得他們搶的。”
祟山可看不上雁回山。祟山接連西康景陽,平日裡土匪下山,收貢那都是要收兩邊,單日這邊收一茬,雙日那邊收一茬,光是看先前同雷家兄弟一道來的那些壯漢,就知道他們平日過的什麼日子。
至於喬小橋的雁回山——蓮花山脈內的錢糧財富都聚集在芥子城,周邊實在沒什麼油水可撈,若非如此,喬小橋也不會隔三差五的來洗劫槐村。
喬小橋漸漸冷靜下來:“那你為什麼要跟我回去?”
因為隻有軍中,才造的出如此形製的斬/馬刀。
祁霽看了眼喬小手中的長刀,目光片刻又不動聲色地收回來:“祟山山匪目無王法,西康偽帝狼子野心,助義士,守安寧,匹夫有責。”
祁霽瞎扯一通,也不管那喬小橋是信了沒信,隻聽其過了片刻又問:“那你真的姓祁?”
可不等祁霽應聲,喬小橋就又接著撇撇嘴:“算了,如今這天底下都是姓祁的,像你這種冒牌貨,我見多了。”
喬小橋收起斬/馬刀,看樣子是不打算再繼續追究,而這邊聽了喬小橋的話,祁霽的目光就倏爾沉了下來。
事實上這句話儘管聽起來冒犯,可喬小橋卻並沒有說錯。
中央式微,亂世爭雄,沃野千裡的大康偏於一隅,群雄逐鹿的年代自是誰都想稱王稱霸。
可這些人師出無名,又恐留下遺臭萬年的名聲,於是為了讓自己那點蠅營狗苟的心思顯得順理成章,就人人都想跟祁姓扯上點關係以證自己皇室正統的身份。
比如西康的十六王爺祁天,再比如景陽的花戎駙馬祁景,聽說前些日子被外族那魯占著的鎮州也新上任了個姓祁的州牧,甚至在這件事上,就連一向置身事外的懷北也沒落下——懷北不姓祁,可這些年鎮北大將郭嘯天連斬西北八大王,八王上下千餘口,無一不是祁家人。
甚至再往遠了說,當年藩王作亂,各路諸侯舉旗自立,乾元二十朝,哪個不姓祁?
——可又有幾個是真姓祁的?
這裡麵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在天下人眼裡,祁是皇姓,是龍威,是得登高座的必經之路,但也是個心照不宣的笑話。
周遭的村民漸漸散了,得了喬小橋的應允,如今他們有處可去,就各自返回家中收拾東西,其間哀歎啜泣不一而足,儘管槐村隻是個破敗的村子,可在多少人眼裡,這就是家。
今夜過的格外漫長,不知又過多久,周圍終於再次響起嘈雜的人聲,人群重又在街巷中彙聚,男女老少你來我往的相互吆喝,於槐村而言,竟是許久未見過的鼎沸人聲。
“祁姑娘。”
熱鬨中裴環之輕喊祁霽一聲,祁霽回過神,抬頭時就突然被天邊熹微的晨光刺了眼。